刘三点手忙脚乱地用手往船舱外刮水,强自镇定地商议道:“这船估计撑不了片刻,快看看何处还有生路,我们泅水过去!” “滩涂,只有滩涂最近!”苏奋力地将小破船往前划动,急道:“快,不要停,我们先上滩涂!” “对!岸上还不晓得要有多少追兵,你叔我的泅水本事可是才学的,还是离岸近一点儿好。”刘三点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就这片刻时间,水已经淹没足面。 这二人慌忙地自救,只有一人还伫立在中间不动。 “哎!你怎生呆站着?”刘三点连声催促道:“若是没了力气,便快快将船桨还给苏芽,你跟着我一起舀水!” 他以为沉淮还在废物状态,刚才划了这么久的桨已经耗尽力气,想必是力不从心了。 沉淮却没应声,他只是蹲下了身,先将手中木桨往河水里探——深不可触,再探,将半条手臂都浸到了水中,依旧探不到底。 河水荡漾,一点微弱的水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了满面沉重。 “哎,你这人……”正挥舞着木桨两侧轮流划水的苏芽甚觉不便,这人总是有自己的坚持,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三人齐心协力再把船往前送一送,这春寒料峭的深水之中,能晚一刻落水,不也能多一刻保存体力? 她回头看了两眼,见沉淮依旧不动,不由得更觉不耐,便往后踏出一步,弯腰去捞沉淮手里的那根木桨。 就在这时,破船发出一串脆响,伴着刘三点的一声惊呼,苏芽扑倒在沉淮身上,却姿势怪异,一条腿陷在突然漏空的舱底窟窿里,已被碎木卡住! 沉淮耳边只听见苏芽发出的那声极为痛苦的呻吟,便下意识地松开木桨,抱住了倒下来的人。 冰冷的河水几乎是瞬间灌满了半舱,就在这急速摇晃的破船上,苏芽抓紧了他的衣服,将头埋在他怀里,疼得颤抖,“腿,我的腿……” 沉淮一惊,立刻伸手,顺着方向去摸索她被卡住的腿,想要帮苏芽将腿拔出来,可是早有一根碎木扎进她的小腿肚中,而舱底的窟窿狭窄,根本就无法腾挪。 这一摸索,苏芽更是疼得哆嗦,即使紧咬着嘴唇憋住了呼吸,却仍然无法一声不吭。 沉淮将她从怀中扶起,微微推开,同时安抚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声音沉稳如旧:“不要怕,别动。” 然后手腕一翻,掌中就多出一柄匕首,紧接着左手探进水里护住苏芽的小腿,右手持刀毫不犹豫地往那块断裂的碎木上扎。 那匕首削铁如泥,在水下丝毫不减锋利,两下便绕着苏芽被卡住的小腿,将那周边碎木切断。 这时水已灌至船舷齐平,沉淮干脆利落地将脱困的苏芽往刘三点那里一推,“刘先生,你带苏芽快走!” 我呸!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使唤别人,好歹是个青壮男儿,哪里来的厚脸皮? 苏芽扶着腿,挣扎着挣脱沉淮的手,“我自己能行!” 沉淮轻笑一声,放手道:“那你游给我看看,看你能不能当先游过去。” 这时船已尽没入水中,接下来或要拉出旋涡,再游出去便会分外吃力。 冬日的衣服都厚重,苏芽一把将身上那件沉淮在不久前给她披上的外袍扯掉,招呼了刘三点一声,果然毫不犹豫地扑进了水里。 她小腿上还带着碎木,在水流涌动中本是疼得钻心,可河水实在冰冷,不久就将伤腿给冻得麻木了,渐渐竟然不再觉得疼。 这时便清晰地听见身后的拍水和喘息声,却似乎只有一人。 苏芽回头看,果然,只有刘三点紧跟在她身后,完全不见沉淮的踪影。 “他人呢?” “啊?谁?” 刘三点狗刨一样地在水里拱,闻言便要回头去看,手脚一个不协调,差点儿沉下去。 苏芽赶紧搭了一把手,“叔,再往前游两三丈就能上滩涂,你快去!” 刘三点知道自己的能力,当下也不纠结,立刻扑通扑通刨走了。 苏芽踩着水,视线往远处水面搜寻。 黑沉沉的水面和夜色融在一起,只有风吹水波的荡漾和远处芦苇荡的萧瑟声,并不见沉淮的人影。 她终于不再犹豫,转身扑向来处。 船已经沉得没有踪影,水面上飘着几片碎木,因着停了风,便只在原地沉浮。 苏芽想起沉淮扒着船舷往水里探桨的样子,难道他竟然不会泅水?! 她心里竟然有点儿发慌,想到方才自己受伤时,他护着她在背上轻拍的镇定,还有他带着笑音,说要看看她是不是逞能……他是因她受了伤,又听刘三点说自己才学会的泅水,所以不愿意拖累他们? “沉淮!沉淮……” 怕惊动了不知道已到何处的追兵,苏芽压低了声音呼唤着,可是河水共沉夜快速吞噬了她的声音,连半分动静都不曾返回。 望着眼前漂浮着的碎木,它们还有两片同伙仍然扎在苏芽的腿上,还来不及拔除。她便想起他切割碎木时,稳稳地护住她小腿的手——那只手周到且果决,将一切风险隔离在外,使她绝不会有半分被误伤…… 苏芽愣愣地看着浮木,耳边渐渐听不见水声,取而代之的,全是沉淮的话语声—— 他说:“原来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模样。” 他还说:“你能轻信那许多人,怎么就不能信我一信?” 他说:“不要怕,别动。” 他又说:“那你游给我看看,看你能不能当先游过去。” 除了做戏的时候有百般模样,他平日总是冷着脸,对她说话又刻薄,彷佛尽是刁难,可是,仔细想想,自相识以来,他其实从未真正为难过她。 没有揭发她的伪装,没有因为孙婆而赶她出周宅,就算是发现她搪塞了假的地图,就算是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