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芽不知道自己气成了一个包子,沉淮却看得甚是开心。
“想什么呢?”他笑她,“瞅瞅,脸都紫了。”
你脸才紫了呢!
你全家脸都紫!
苏芽冲他翻了个白眼儿,“我在想:还要不要嫁给你了?见天儿的不用吃饭,光吃亏都吃撑了!”
瞅着沉淮笑意收不住,没心没肺的样子,她越发觉得生气了,恼道:“笑什么笑?!再笑,再笑我就——我就——”
她“就”了半天,到底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心疼他才好。
实话说,沉淮长得好看,怎么笑都好看,只是他说的话却不能全跟笑意联系在一起,譬如现在。
他就笑着戳了戳苏芽发上的那朵桃花,哼道:“怎么,讲一段往事而已,你还真当我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苏芽鼓着腮不说话,她自然知道他不是软柿子,他若软了,这天下恐怕就没有硬的人了。
只不过,她此时的心里话实在不好说出来。
——怎么可以放过他们?
即便是上一辈的恩怨,其中也应有公道是非——
冤有头债有主,沉父和赵氏逼死了沉母,凭什么要沉淮放过他们?就因为沉母是自杀?
若不论是非,只讲人心,那沉淮已经看在老人的情分上放过了他们,又凭什么要他护着他们?就因为沉淮是那个更懂感恩的人?
她心中尤其不能释怀的,是沉母投河前,幼小的沉淮被亲爹按在船板上打、被亲娘按进水里淹的那段场景,更心寒的是昨日所见,在始作俑者的心中那些都已时过境迁了,甚至那些人还对沉淮怀恨在心。
国无国法,家无家规。
苏芽心里想着事儿,手底下摸摸索索地在石头缝里扣出来一粒小石子儿,她低头瞅了一眼,那石子儿歪瓜裂枣似的,怎么看都不顺眼,便皱了皱鼻尖,将它甩了出去。
但见那石子儿势若流星,连弧线都不带地,斜刺出去,啪地一声,将水面狠狠地砸出一个坑来,剧烈的水花撞击,涟漪晃动,再一圈一圈地荡开去。
沉淮看一眼那水面动静,完全感受到了苏芽的心情。
媳妇儿果然是懂心疼人的。
他清了清嗓子,哄道:“莫气莫气,气坏了无人替,我以后可就全赖你护着了。”
苏芽砸了石子儿,多少发泄了些,却依旧没好气地哼了声,“民女位卑人轻,可护不住你。你家人可是连你都敢欺负的,眼里能瞧见我?”
“谁敢瞧不上你?”沉淮笑道:“如今我也有家了,自然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我媳妇儿。”
不知说者是否有心,反正听者格外有意,听他说自己有家了,苏芽的眼睛便不禁有些泛酸,行吧,以后他就是她的家人,她自然要护着他。
她吸了吸鼻子,问道:“那我要是哪天气不顺,打了人,你怎么着?”
沉淮挑眉,也不问她要打谁,很爽快地回答:“不是说过了么,打便打了,能怎么着?”
“我是说,赵氏,还有你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甚至若我误伤了你父亲,然后你祖父祖母拎着棒槌,追着我要使家法,你怎么着?”
问得这么细致,看来这丫头对未来的日子不太看好呀。
沉淮打量着苏芽半真半假的神色,心知这是个要认真对待的问题,“老人家要罚你,你便跑,家法什么的都是小事,等我去处理。我若一时半刻回不来,你又跑不脱,便只须先保护好你自己和颜姨。至于其他人——”
他笑了笑,眼底掠过凉薄:“你便看着办就好,以前是我愿意哄着老人,以后是我愿意哄着媳妇儿,他们总得学着长进点儿。”
“真的?”
“自然真。”沉淮认真地说:“把这些旧事说给你听,一来是不愿让你日后受别人挑拨,再来也是想要你知道根底,呆等着委屈砸上头的,那不是我家苏芽——你尽管大胆一点儿,莫吃亏。”
苏芽满意了。
她岂是爱生事的?即便心中为沉淮不平,她也自知轻重,真要是跟沉家人闹了冲突,最后麻烦还不是得沉淮担着?只是,那边明显不省心,这章程便须得先谈好。
“其实,”沉淮慢吞吞地道:“他们未必真能给你委屈受,我是怕皇城里头再生枝节。”
苏芽好奇道:“此话怎讲?”
“我不讲规矩,他们都是有数的,所以那日杀了曹开河,大约皇上也没觉得太意外,无论误杀之说他信不信,总归都算情理之中,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儿,”沉淮瞧瞧苏芽,眼里含笑,“倒是你,小小女子竟然也敢悍不畏死,恐怕就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哦——”苏芽拖长了音调,心里极速转着。
若她是皇帝,有沉淮这么个好用的,约莫是要给他配个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牵着;若她是太后,有沉淮这么个可为倚重的,约莫得寻个关系亲厚的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