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太平公主的身子见好,今日文秀邀请我去公主府看她。 我是很有些怕她的,可又怕落下个不敬公主的罪名,只好随文秀去了乐游原的那个公主府。 让我没想到的是,公主拔除邪祟之后,竟大改从前的浮华靡奢,公主府原来的波斯软垫和羊毛胡毯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素色毡垫和鹅绒蒲团,茜色的窗纱和彩色纱帘也都换成了素色。 公主脸色苍白,郁郁寡欢,穿着墨色纱裙,歪在一张红木雕花贵妃榻上,见了我,勉强撑起身子,略略颔首道:“听闻真人救了太平,太平在这儿谢过了。” 我赶紧叩首还礼,道:“是臣女应该做的。” 公主示意我不必拘礼,坐在她手边的小榻上。 “你身子怎样了?”文秀大大咧咧地道。 “唉,我怕是命不久矣,罢了,能早些去陪夫郎也好。”太平轻轻拭泪。 文秀道:“你切莫胡思乱想。御医给你开的方子,你可好好喝了?” 太平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没有用的,人生一场空虚大梦,凡尘俗世也不过虚妄……” 这跟我前几日见到的荒淫无度、嚣张跋扈的太平公主差得未免太远了些。 “不会是被夺舍了吧……”我不禁心中暗疑。 公主和文秀闲话一会儿,见我拘谨,便叫小厨房呈上餐食。 我见那摆设的看盘极为精巧,竟是七个三寸大小的五彩小乐人,各自搂着琵琶乐鼓,衣着靓丽、面容精致,栩栩如生。 我暗暗称奇,拿起一个仔细端详,发现这竟是面皮裹上蔬菜馅做的点心,心道这宫中手艺师父真是了不起,竟能把这面人捏得如此别致。 文秀见我紧盯着那点心瞧,笑道:“这叫素蒸音声部,中看不中吃的,你若是喜欢,便包了带回去把玩吧。” 想到我这没见识的样子实在有些丢人,我羞赧道:“不合适的,我看看就好。” 公主看出我窘迫,解围道:“真人莫要跟我客气……玉蟾!让厨娘过来给真人讲讲菜色。” 厨娘恭恭敬敬地垂首上殿,一个一个报菜名道:“这两味主食是金乳酥、七返膏,点心有水晶龙凤膏、火焰盏、曼陀罗夹饼,这味是葱醋鸡、西江料、暖寒花酿驴,咱们还烤了光明虾炙、红羊枝,汤品是鸭花汤饼。 厨娘慢条斯理地说着,我听得心下唏嘘,不管外面如何灾祸横行,这宫中的日子还是这般享乐奢华,太平公主沉浸在丧夫之痛中,于衣食住行已经素简许多,一顿餐食却仍是这般花样百出,想来这有钱人的乐趣根本非我可想象的。 文秀不知我在想些什么,笑道:“别光看着,你尝尝这暖寒花酿驴,这是用黄酒蒸的糟烂驴肉,极是滋补的。” 于是我索性一一问了这些菜样的作法,暗暗记在心里:那水晶龙凤膏是糯米磨成浆,和上枣泥用大火蒸到爆花,香儿定是爱吃的。西江料是西□□煎肉剁碎,用调料炜了,再捏成团子蒸熟,这肉圆子猫老板和狸奴定是爱吃的。杨公子于吃食不大在意,凡是我做的,他都爱吃的。 我这边和厨娘研究得正投入,那边厢不知为何公主竟又哭了起来。 “驸马与我自幼相识,我怎会轻易将他忘记,莫不是文秀真当我是那种荒□□人……” 文秀赶紧打断她道:“没有啦,你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思念伤身,你还是要保重身体……” “呜呜呜……驸马去了,我恨不得随了他去,难道竟连点儿思念都吝啬给他么……” “驸马也希望你开开心心,好好过日子嘛……” “胡说,你还不知道他,他一向小心眼的很,死了也盼望我时时刻刻惦记着他的……” “哎呀,他……” “他肯定埋怨我,埋怨我没去救他……呜呜呜……” “好啦,白真人还在呢……” “呜呜呜……真人,吃菜……” 终于哄好了公主,从公主府出来,我和文秀都有些疲惫。 “唉,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让你见笑了。”文秀道。 我摆摆手:“公主定是受了邪祟影响性情大变,不能怪她的。” 文秀有些忧伤地道:“我以为她可以回到从前,或许是我想错了,人一旦变了就回不去了……” 我听她伤感,拍拍她肩膀道:“哪怕她性情变了些,你们经历过的岁月不会改变,你永远是她的好友,此事也不会改变。” 文秀感激地点点头,高兴了些,问我要不要与她同乘马车回家,我却遥遥看见了一个人正在等我,于是笑了笑与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