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不知是不是命犯太岁。 我做梦也想不到,此生竟有进宫面圣的一天。 听说最近大明宫内怪事连连,圣上夜间屡屡惊梦,张天师看不出所以然,圣上便召集这长安城中各路出名的方士去宫中觐见。 我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术士本不在其列,但我师父的名声在外,我是他唯一的弟子,于是也被召见入宫。 听说这大明宫千般尊严万派气象,十分雄伟。可一想到我这微末本事即将面圣,还是那个铁腕手段千古女帝,稍不留意还不丢了性命,吓得我哪还有心情看什么风景,只跟着其他术士,瑟瑟缩缩的在宣政殿外等着。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我站得腿酸,疲惫之余,紧张也去了大半。偷眼望望其他人,发现倒不全是我这样的术士出身,那身上挂鼓、手上拿锤、头上绑羽毛的似乎是个萨满;脖子上挂骷髅头、腰间坠着一截枯手的应该是个巫毒法师;身上穿长袍、背着桃木剑的明显就是我的同行——道士;打着赤脚、穿着白色衣袍、戴白色布帽的是拜火教的长老;高眉深目、赤发红眼的肯定是个景教的传教士。 我们这么稀奇古怪的一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很不搭,还好是在这大明宫里,要是就这么走在大街上,才更容易被人当作妖魔鬼怪呢…… 一个面容冷峻的女官终于从殿中出来,高高在上的说道:“圣上有请莫克多禅师。” 虽说是“请”,可实在很不客气,那个拜火教的长老赶忙上前,跟着那女官进了殿。 过不多时,那个长老就面色难看的被撵出来,几个千牛卫毫不客气的“送”他出宫,我们见他年老体衰,却这么被推推搡搡,心里都暗暗忧心。 唉,他倒不用难过,从后面进去的人所遭受的待遇看来,圣上已经十分体恤他了。 过不多时,我便见到了被驱逐出大唐的传教士,“廷杖”的萨满,“劓刑”的道士,“夷九族”的法师。 听到一声声尖叫声后,我的腿抖得站不住,连哭都不敢,早知如此,出门的时候该把家里藏钱的地方告诉香儿。我那可怜的香儿,我死了,她可怎么办呐,希望杨公子照拂她些,可别让她挨饿受冻。 “香儿啊,我死以后,把我葬在我师父旁边,我俩阴间也好作伴,记得给我烧点纸,别让为师在阴间受穷……唉,前几日路过那个烧鸡铺子,实在香得很,早知道今日有此一劫,还不如早早买了来吃……”我胡思乱想,几近绝望。 那女官脸色越来越差,见到最后只剩我一个,撇撇嘴,挥挥手说:“算了,也是个不中用的,带走吧……” 我心中大喜过望,刚想离开,谁知一只猴子斜刺里窜出来,我本就紧张到了极点,这下子没控制住,发出一声惊呼。 “大胆刁民!居然敢在殿前失仪!拖出去斩了!”那女官厉声道。 “圣使饶命,小女子见到一只猿猴,才惊呼出声,绝不是有意的,我……我以后再不敢了……小女子家中还有小妹子,我死了,她无人照管……呜呜呜……”我语无伦次,哭哭啼啼。 那女官却神色一肃,说道:“你刚说见了猿猴,是真是假?” 我慌忙点头。 “你敢欺君,可是夷九族之罪!” 我抖若筛糠,再不敢言。 那女官想了想,也不知是相信我没说假话,还是拿不准要如何罚我,沉吟一会儿,冷冰冰道:“进来。” 我心慌腿软,连走路都走不稳,只能瑟瑟发抖,随她进殿。 那女官进了大殿,径直向那高座之人走去,我不敢抬头,只跟着她亦步亦趋地向前走。 “大胆!谁叫你走这样靠前!”那女官喝道。 我扑通一声跪倒,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是郭天师的徒弟么,岁数这么小,靠什么维生?” 那说话之人虽语气温和,但带有一股由内而外的威严霸气,绝不是小狐王那般装腔,这人绝非凡人。 “回圣人,小女子略微有些除妖捉鬼的本事,勉强可以度日。” “你说看见了猿猴,我倒问你,你见的那猿猴长什么样子?” “嗯……白色的头,长长的毛发,还有……”我说到一半,忽然明白我刚才见到的是什么,那是绝不可说出口的东西,一旦出口,不仅是我,连香儿也要被我牵连,我心中一凛,连忙改口道:“小女子没有看清,想着宫中怎么会有猿猴,定是小女子看错,请圣人责罚。” 唉,想来我大约横竖有此一劫,我想通了这一点,有了赴死之心,倒不那么怕了。 “你过来。” 我站起身,前行几步,不敢太过靠前,也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