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地后退两步,满目无以言喻的悲怆。晨光下,她眼里亮晶晶的,之后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断断续续。 “不要再有谁……不要再——至少让我看着你们,让我多看看你们。我不想谁再出事了……我知道我控制不了,我也没那个能力。就当我任性也好,当我不识好歹也好,让我留下,但不用管我——不要管我……就算死我也不要一个人死在别处!” 她有些应激了,他们都看得出。这本就是残酷的一夜,对普通人而言,她还活着,还站在这里,这已经够了。可他们何尝不是在担忧同样的事呢?倘若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朝夕相处的姑娘在他们面前……这谁也不敢想。可是,也正是因为能思考到这层来,他们便更能明白聆鹓强烈想要留下来的意愿。换句话说,让她离开这种“赶她走”的行为,才更让她觉得可怖。在这种情境下,能杀死她的,只有孤独。 “死在别处”——死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很难说明这是不是一件更残酷的事。对他们每个人来说。 “那你留下。” 就在谢辙思索着怎么说服她的时候,神无君开口了。他的语调那样沉稳,给人莫名的安心。紧接着,孔令北也用相似的语气说: “卯月君会祝福你。” 问萤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会尽力照看你……我们绝不让这怪物弄脏卯月君的血。” 意识到自己能留下的时候,聆鹓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笑容出现的时机并不算好,但也不糟。谢辙望着她的脸,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天上,群鸟显得稀疏许多,或许大部分鸟也已经很疲惫了。一只又一只大小不一的鸟儿接二连三地发出沙哑的鸣啼,不断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们该怎么做?它那么庞大,我们无从下手。而且如果将它打碎,它怕是依然能将自己修复,这样一来就没有意义了。” “是。但那聚拢的法术,被刻印在它的眼睛里。那群眼睛中。我能看到。” 神无君笃定地说。于是人们又将视线放在怪物密密麻麻的眼眶里,身上又泛起一层不自在来。至少,他们有了个大致的方向。 “把它的眼珠子都弄出来——都弄碎。”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孔令北将手指放在嘴边吹出口哨。一声令下,鸟群便收到了他的指令。零散而无序的鸟突然重振旗鼓,整齐划一地攻向那巨人的眼睛。攻击是有效的。一开始,许多鸟夺走了它的眼珠。它们被串在长长的鸟喙上,或被宽宽的鸟喙挤碎。凸出的眼睛们逐渐凹陷下去,坑坑洼洼。不同的瞳孔盯着不同的鸟,看向四面八方,移动起来显得那么让人恶心。巨人伸出手,不断地在空中拍打,试图将那些鸟抓落。它偶尔能成功,但还是架不住那些小巧的家伙轻盈地在它笨重的肢体间穿梭。 它的身体开始有碎屑下落了。 “奏效了!”问萤高兴地说,“这样下去,攻击它便不会复原了!” “还不够。”神无君的话似乎显得有些泼冷水了。“它只是不会复原而已。现在掉落的,是它身体上本就不那么牢固的附着物。成型的法术已经实现,若想击溃它,还是需要采用最直接暴力的方式。”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孔令北的双手调整着分水刺。他看上去是那样可靠,而这形象的转变与卯月君无关——而是他一向如此。或说,身为一方领主,他本就如此。 谢辙皱着眉打量着巨人,说:“生砍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说来,我有个问题,”问萤突然说道,“把它的眼睛都破坏了,它还能看到我们么?” “它不需要看。”神无君摇头答,“你们兴许记得活尸的事。它们已然是死了,鼻不可嗅,耳不能闻,眼不能视,却仍能靠近生者。那是血肉之躯渴望灵魂的本能。这些空荡荡的偶人,如活尸一样,即使没有命令,也会趋近生者——切开他们的皮囊,弄出魂魄来。” 问萤有些失落。谢辙看着她,又看向聆鹓。他发现聆鹓似乎不那么恐惧巨人了,因为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它的身上,没有挪开。她就这么仰头盯着越来越近的巨人,突兀地就问出了一个问题,头也没转一下。 “神无君……你能看出那怪物,是空心的么?” 神无君突然看向她。 “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