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自己伤心才瞒了这么久。这个为了保护孩子脆弱心灵的善意的谎言,连同他心中经久不褪的愧怍,一并埋葬在这方小小的土地里,不见天日。 听说,那天下着雨。黛鸾就想啊,云锏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亡妻的尸体寄存在郎中那儿,又洗净手上的血水,藏住衣服上的血斑,淋着雨,若无其事地来到友人家借孩子。儿时的云戈会哭闹吗?因为醒来见不到父亲,也见不到母亲,只有眼熟的叔叔一家守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等他醒来,等他父亲回来。云锏还要安慰他,将他推给友人家的老人去擦眼泪,自己却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行头,在友人面前诉说着路上编织的、苍白空旷的谎言。 一说就是一辈子。 不论走到天涯海角,他都无法摆脱那个杀害妻子的恶鬼。而这恶鬼还对自己的孩子垂涎三尺。他不得不低下头,戴上如恶鬼般的能面,成为恶鬼的帮凶。 “你为什么不告诉云戈,却告诉我们?”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那悲哀的故事里时,山海这么问水无君。 “因为如月君没让我说。” 这时,可以默认他说给他们听,也是如月君的授意了。毕竟黛鸾知道,按照他一贯的性格,走这么点儿路,他半个屁也别不出来。 现在已经过了清明,他们没赶上下雨的时候。或许之后还会下,也可能不会。但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毕竟今夜的月亮是那样好看。 “我在想,师父说过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黛鸾终于忍不住沉默,她突然这么说。她看着施无弃的侧脸,看着那流动的暗金色眼眸,猜不出他到底经历过什。 施无弃反应了一下。 “山海?还是……如月君?” “如月君。” “哪些话?” “矛盾的哪些话。”黛鸾吃完了点心,拍了拍手上的渣,“她说自己讨厌违背命理求死求生之人,却又……暗示我们返魂香的事。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她是你的师父,你应当了解她才是。” 施无弃将合拢的扇子拍在另一手上。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不了解她。”黛鸾静静地说,“我谁也不了解。” 于是无弃侧过脸看她一眼。就看了一小会儿,他又转过来,继续望着月亮。 “那儿有一块斑。”她突然指上去,“就在那儿。” 无弃把她的手按下去,说:“别指月亮。有割耳朵的妖怪。” “不是吧?”黛鸾表情复杂,“百骸主信这个?” 施无弃不说话,只是耸耸肩。他也看过去,发现月亮上的确有斑,而且不止一块。他之前都没有注意过,也不知道自己每次看月亮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反正没想月亮。 “如月君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施无弃接着方才的话题,“但每件事都有她自己的目的,话由她说了算,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诱导别人,去做她想让你做的事。但这之上,总是套着某种更大的、看上去她真的如此信奉的道理,我也说不来。” “但她也很温柔。” “是吗?你好像也是这么评价神无君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温柔。”这会儿,她义正辞严的样子又像个大人了,“如月君让我们知道云戈的事,定是想触动我们些什么,或者,让水无君‘说出来’,能都心安理得一些——尽管听的不一定是云戈。而对他,她又将此隐瞒,让他不必对父亲心存芥蒂。” “你觉得他想知道吗?”无弃问,“或者,他爹想说吗?如果自己是寿终正寝的话。” “我觉得那不重要。”黛鸾说,“我比较……自私。我更想知道,我师父说那些话,到底是想干什么嘛。而且你明知可能有什么问题在里面,却还是要做这返魂香,是不是?” “你能这么说,就证明你不自私。至少还不够自私。”施无弃笑了笑,“没我自私。” “你那很棒棒哦——” “是吧。” 两人又吹了会儿风。黛鸾觉得有些冷,开始怀念热被窝,就先下去了。不知道施无弃一个人又坐了多久。第二天醒来时,黛鸾理所应当地顶着两个黑眼圈,施无弃却精神抖擞。她十分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其实从来都不需要睡眠。 水无君已经到了旅店,他正在喝一盏茶。令他们惊讶的是,他对面坐着云戈。他带了一个小包裹,腰间挂了一把短剑,整装待发。他的精神看上去还可以,并没有因昨天发生的事受到太大影响。 开始他们还以为云戈又要去别的什么地方,顺路来这里看看。结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