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是在不敢麻烦您。您能有这份心,我们已不胜感激。” “呵,没什么可谢的。说到底,我什么也没有帮到你们。至于百骸主……身边的那个,那个姑娘……”卯月君顿了顿,“我是知道的。” “您知道?”黛鸾突然凑上来,“您知道无弃和阿柒的事?” “大约三四十年前,或者更早,我一直在玄祟镇一带。那里也有一座神社,我造访过许多次。他们二人的事,我的确知道些。最后他们因为一些事,吵了架,动了手……便把镇压在古井中的祟鬼放了出来。” “停一下!”黛鸾打了岔,“停停停……不对呀,我是记得他们说,是祟自己跑出来,神社的巫女最终镇压了它。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卷入巫女和玄祟的争斗的?而且自那以后,无弃就说关于自己过去的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猜,是大战的时候撞到了头。” “唔……我没有说错。实际上,玄祟正是因为他们在神社中发生冲突。那女人本是要杀他的,却在玄祟来袭时救了他一名。等事态平息时,巫女和那妖魔都不见了,人们只看到施无弃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神情恍惚,怅然若失。” “这些倒是能对上些我们知道的事。”山海思索了一番,“他们……其实是相爱过的?当然,这是我的妄自揣度。我只是觉得,在这之前,他们的关系一定不止这样简单。” 慕琬点头附和:“没错。柒姑娘愿意豁出性命保他周全……兴许,的确是在乎他?” 卯月君还是笑着。她的目光安静地落在那片洁白的铃兰之上,嘴角的笑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无比苍凉。冬天本已经够冷了,在这仿佛未融化的铃兰积雪边,站着另一位苍白羸弱的女子,这幅场面任谁看见,都会觉得冷彻心扉。 “大概吧。”她轻笑了两声,“但活下来,也不一定是好事。” “对于六道无常而言,无尽的生命的确有些过于乏味了。”山海安慰她,“不过关于人与妖之间的感情……我之所以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同于常人,并非仅仅从日常的行为与配合中表露,还有那种,那种……与生俱来的什么。说难听些,那场浩劫说成是上天为这段感情谴下的责难,也讲得通。” “呵呵呵,您说的也不错。” 卯月君侧着脸,再度将手放在铃兰花下。才盛开了没有多久的小铃铛,突然在某种看不见的外力下迅速褪色、干枯、凋零。 “唉……我觉得没什么嘛。”黛鸾抱怨着,“这江湖这么大,遇到一个喜欢的有多不容易,何必在乎对方是人是妖呢。” “你还是太小了——这很令人痛苦的。”慕琬很认真地说,“山海也不是没给你讲过坏处……可我想说,即使真的平安相处了一声,对于妖怪而言,人类短暂的生命转瞬即逝,未免太不公平。” 卯月君抬起神乐铃,轻轻摇晃了两下。许多小纸人从她宽大的袖口倾巢而出,像一只只小鸟围绕在神乐铃上。 “让你们看一下吧。人和妖怪的感情,的确只会孕育出灾难的果实。” 突然间,几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却不是自己的脑袋犯晕,而是周围的景致。所有的墙砖与草木都扭曲在一起,像是被那铃铛发出的颤音而打碎,混合,又重新稀释出一片全然不同的色彩来。 所有多年前的、被尘封起来的画面,都鲜活地在他们面前重演。 千年前的一处深山,有个隔绝的小村。 山村里有个神社,神社里供奉了一位神女。 神女之所以为神女,是因为她能与神说话,道出神谕。 整个村子都敬爱她,天天上供好吃好玩的哄着她。 后来,山里来了一个别处的妖怪,机缘巧合与神女相见。 他们相谈甚欢,一来二去有了感情。 人人都恨那妖怪,叫她小心,她也只是笑笑罢了。 造谣说神之子与妖相恋,必招致天灾。 他们要将神女供奉山神。 于是,天灾如约降临。 于是,她爱人屠尽了村子。 山神镇压了妖怪,为触犯禁忌的神女降下了诅咒。 她将永生永世,不死不灭,与心上之人再也无法相见。 山无陵, 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此生不见,永生不见。 那可爱的神女,那可怜的神女。 ——生了张与清和残花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