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月君站在门边,与柜子后的女孩尴尬地对望。他踌躇着,不敢进也不能走。现场像是两种小动物莫名地僵持着。
给他开门的施无弃已经坐回到沙发上。他继续剥着面前没剥完的橘子,随口说:
“坐啊。我家小孩又不会打你?”
“呃。”卯月君迈进来,带上了门说,“我倒是没什么……只是看她有点害怕。”
“按理说你们算得上同类,应该感到亲切才是。你吃橘子吗?”
“不,谢谢。可我也并不是……算了。”
卯月君坐在他的对面,摆了摆手,推辞了面前递来的几瓣橘子。墨奕仍缩在柜子后。既然没完全躲起来,证明她对这位访客确有兴趣。但不愿真正露面,那一定有别的原因。
“他闻起来……有种很讨厌的味道。”女孩迟疑地说,“快散了,还未散尽。”
说这话的时候,卯月君正好摘下帽子。他顺势嗅了嗅帽檐,又抬起手臂,闻闻袖口。似乎没有什么引起不适的气息?难道说,是自己习惯了才没能察觉吗?不应该啊……
施无弃咽下一团橘子,用一种了然的语气问:“你从哪儿过来的?”
“霏云轩啊。”
“是吗?再之前呢?”
“再之前……早上去了一趟公安厅。”
“那就对了。”施无弃拿起第二个橘子,“这孩子不喜欢那边的人。他们大多很粗鲁,不讲道理。看上去跟你好好说话,却没一句中听的。”
得知了不喜欢的气味从何而来,墨奕稍微松了口气。她慢慢靠过来,与施无弃坐在同侧,但蜷缩在沙发的最角落。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但卯月君对这个女孩的印象确实不错。他说不出理由——就当作莫名的好感吧。再怎么说,他的血统与妖物的关系,早就不重要了。
“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年代,仍然有妖怪在人类的城市流窜……还这么小。”
“这孩子哪里乱窜啦?不是好好地待在这里吗。好消息,她看上去不讨厌你。”
当好奇心上来的时候,墨奕的胆子就显得很大。虽说还蜷在角落,她仍探头探脑,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卯月君。被一直盯着,多少有点不自在。念在她还是个孩子,卯月君也不是不能接受。在久远的过去,更加奇异的审视他也承受过。
“我好像见过你。”墨奕说。
“是吗?”卯月君微抬起眉,“你不是从未离开过蚀光吗?”
“在很久以前。”她又说。
卯月君的眼里流过一丝惊讶。他指向墨奕,问施无弃:
“她的年龄,远比这人类的外表大,是吗?我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感觉。”
“是了。但她现在只是个孩子,追究这些没有意义。”施无弃耸耸肩,用桌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又说,“就这样普通地生活就好。”
卯月君闻言沉默片刻。他的眼神又恢复到敲门时的状态。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哀怨,被淡化到可以被称作无奈的程度。他不总是这样,但近来是。
“你当真觉得,在曜州,任何人都可以明哲保身吗?尤其是你……你这样的星徒。你,还有玉衡卿,都是太理想的人。”
施无弃乐出声来。
“嗤。安不安定,混不混乱,都无所谓。在人间这么多年,已经算得上我生命中最平和的一段日子了。有空可以让朽月君带你去地狱看看,你会觉得人类是如此安分守己的群体。”
“没什么对比的意义。明面上,与暗地里,其实不存在很大区别,你也是清楚的。甚至连偏好的倾向,也可以随个人的阶段而改变。我只知道,你倒是活得比我了解的更久。”
“是啊。不过明面的平和也是平和。人年纪大了呢,能借口装傻也是好的。老话不是说,难得糊涂吗?你们大半的痛苦,都是因为太清醒咯。小墨,给你叔沏壶茶去。”
墨奕从沙发上跳下来,拎着桌上的茶壶离开了。卯月君目送她跑掉。
“……唉。我不是来讲这个的。昨天霜月君找过我。她总是那么……神出鬼没,你也知道。我如今监视羿昭辰的动向,也会频繁出入公安厅。她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找到我,说,需要将砗磲汇总起来。”
“那可真厉害啊?”施无弃饶有兴趣地说,“她是直接到证物室偷东西咯?”
“那倒不至于……但她确实可以这么做。不过,若最终天枢卿的身份得以确认,证明所有的砗磲汇聚于一人之手,那么矛头就会指向它。没有人想挑战开阳卿的权威。不论那是怎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目的——这种无异于挑衅的行为都会激怒那个女人。”
“子朔天泉这不已经很明显地相当于……下战书了吗?真是捉摸不透啊。那么,毒凶刑恶呢?你有告诉他么?若真动了公安厅的东西,他反而会高兴吧。”
“他是想促进所有星徒身份的落实,这一点恐怕和霜月君目标一致。这样对他与开阳卿都是好事。羿晖安目前表现出的行为,与她一开始的态度相差无几。只要对他们而言,所有星徒都是可控的,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都愿意配合他们的工作——倒也不会特别为难。羿家也知道,将所有法器都纳入囊中是不可能的。根本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