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方才垂眸看她,眼里似有哀戚,问:“难道孤的一片爱慕之心,姑娘全然不知么?” 云嫣却是骇然。她心里莫名惊慌,脑中一个身影闪现,仿佛觉得对不起谁了似的。 云嫣扑通跪下,道:“青瓷驽钝,不曾尽察太子殿下关爱子民与泽被天下之心。请太子殿下宽恕……” 她倒是聪明至极,一番偷换概念,便想糊弄过去。 太子已知她心意。 然而,他确是真的心悦于她。 他与他的发妻郭如是隔阂已久,为了郭氏的内帷贤名,他一直未曾纳侧妃或抬妾室。如今遇上了一个真心为他,还能与之谈物论道的奇女子,对方却无意攀附于他,甚至处处与他划清界线。 只能慨叹知音难觅,芳心难求。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心内却是不甘,他沉沉问道:“青瓷莫非,心里有了别人么?” 先前云嫣还勉强应付得来,听到太子如此一问,却是被雷击似的钉在原地。 一时间,心头那个身影再怎么也挥之不去,亲兄弟之间的算计、皇子间的争夺、明枪暗箭、离心离德,说不清道不明的猜测,纷至沓来…… 云嫣敛了神思,重重扣首在地,答道:“青瓷心中并无什么人和物!只是想一心做工,别无旁骛。” “那你告诉孤,你要什么?”太子问,“以你的才华,会甘心在一间绣坊做一辈子绣娘么?” 她毅然道:“青瓷不才,愿一辈子与绣线油灯为伴!” 太子忽觉,云嫣的人明明就站在他眼前,却是遥不可及,摸不到,触不着,就算是触着了,那触感也是冰得蚀骨。 她,心里仿佛砌着一堵厚厚的墙,任谁也走不进去。 那晚,太子酉时便出了宝约阁,之后两日都不曾再来过。 蔻珠对云嫣道:“殿下近两日,肯定是日理万机。也不知殿下这般忙碌,是否顾得上身体?姑娘可是要去一趟太子殿下的静兮堂,给殿下请个安?” 云嫣不答,置若罔闻。只管做着手里的活,连头也没有抬。 为着那晚的事,云嫣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见太子。太子不来,怕也是觉得尴尬。云嫣想,若是就这么放着,太子渐渐地把她这一茬儿给忘掉了,倒真是好事。 云嫣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却不料第二日,当她起身从宝约阁出发往乐道堂走的时候,却看见宁公公等在门口。 宁公公笑眉喜目,上前躬身道:“……请姑娘上轿。” 当门口停着一抬暖轿,高五尺许,阁四尺,翠盖有殷红流苏,三面封着绛色帷帐。轿窗两边各站着一个丫寰,宁公公却亲自上来打了帘子,请云嫣坐进去。 云嫣见状,三九天里出了一身汗:太子府上,竟拿软轿抬一个绣娘去上工? 不用想也知道,这暖轿如何坐得?云嫣推辞再四,就是不肯上轿,自顾自抬脚要往前走,宁公公又不好阻拦,在她身后为难道:“姑娘,这本是殿下的安排!请姑娘体恤老奴,莫要让下人难做……” “宁公公只管向太子殿下复命,”云嫣边走边道,“就说是民女虽感谢太子殿下隆恩,但深感惶恐,避之不及……” 话音未落,云嫣一抬眼,却见太子就站在前头。 他由十来个虞侯或是门客簇着,身着一袭橙黄色五彩云龙的吉服,像是刚去了哪里回来,撞见此番。 太子身形修长,一贯的玉树临风,现下却只是静静看着云嫣,并不说话。 云嫣嚅嗫着小嘴低下头去,方才的话却是不敢再说了。 抬轿的小厮们极有眼色,早已经撵了上来,云嫣见轿帘又撩了起来,只得坐了进去。 这是一顶女轿,轿箱两壁栏槛都雕镂着金花,刻着八仙过海的神话图。云嫣坐在里头,心也跟着轿子一忽一悠的。她心里不踏实,等过了一会儿才敢撩开帘子往外看。 太子等人已经没了踪影。 思索间,就到了乐道堂。 …… 进入腊月,靖王却被舅姥爷留在了玉夏。他每日里在于堰苑闷住着,既不赏乐看舞,也不遛鸟逗虫,除了清早练剑扎马步,就是看看舆图,或是静静望着远处绵延的雪山,半晌不说话。 到夜里靖王却不能好睡,有时半夜里起来,只抽了一本书,斜倚着靠枕,就着烛火一页页翻着。 马骁知道,每当殿下这种时候,便是在想着谁了。 马骁命值夜的丫寰上了茶,又剪了灯芯,笑着道:“今日听李大人说,玉夏的边市最是繁华热闹,那里集散贩卖南北货。他这几日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