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给我住手!”她咬着牙,“李清年说的话我又不会听,住手!” 怪物疯狂地蠕动着头部,又抡起另一只触手。弥依马上伸出藤蔓,把那一只也缠住。 她心里隐隐觉得怪异,怪物的样子不像仅仅被李清年的话刺激,更像是被触动了陈年旧伤。但无论是为什么,她都不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反正她藤蔓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她大可以在这跟它慢慢耗。 “你把手放下,不许伤害自己,我们好好谈谈!”弥依大声说,“你想问什么,慢慢问,我都可以回答你!” “为什么?”怪物喉间咔咔作响,终于又艰难地问出来,“为什么,你们,讨厌我?为什么?” “我不讨厌你!” “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为什么?”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讨厌你,我——” “为什么我,总要去死?为什么?” 总要去死? 弥依突然意识到什么,剩下的话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它在就什么事提问? 假如,这种自/残表现真的是陈年旧伤的话。 那么,它的记忆就是她的记忆。它看见了什么,要问出这种话? 一瞬间双重的恐怖爬上她的背脊。她一时松懈,怪物惨叫一声,弥依直接被它抡了出去。 天旋地转。她听见了啪啪两声。自己至少断了两根藤蔓。肚子突然很痛,她好像是拦腰撞上了一棵树。 弥依用力地睁着眼睛,可是面前景象还是明明灭灭。 “玛珈……”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冰冷干燥的触手缓缓将她卷起来,托在怀里。弥依睁眼只看到一片绿色。 大滴眼泪砸在她脸上,她想安抚地拍拍那个掉泪的家伙,但它把她抱得很紧。 他们在漆黑的森林中穿行。遥遥地,有人在叫:“玛珈,玛珈……” “别叫我。”弥依困倦地咕哝。 “玛珈,玛珈……” 那人还是在不停地喊她。 她被放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一只很小的东西,大概只有巴掌那么大,小心地爬上她的额头。 那是一只冰冷的、长着些刺的小球。很快,像是怕伤到她一般,它慢慢把刺收了回去。弥依闭着眼,仍然能听到它身上在哗啦啦地振动。 皮层抖开,有什么东西触上她的额头。 弥依在华丽的四柱床上醒了过来。 不知怎的,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哪。这里是珀耳塞福涅的寝殿。黑曜石镶嵌的天花板如星空般闪烁,由金蝉翼纺织而成的纱帐从四周柔和垂下,隐隐透过外面的烛火。 弥依挺身就坐起来。她感觉自己特别轻,就像没有身体一样。果然,一回头,她看见自己还躺在那里。 那应该是她。阿芙洛狄忒将她托付给冥后珀耳塞福涅,冥后一生无子,能睡在她床上的小女孩,自然就只有她。 然而躺在那儿的,实际上是个怪异的小家伙。她的皮肤绿油油的,脸上也没有五官,只有缠结在一起的藤蔓。 弥依看着她,明白了。 这是怪物的记忆或是梦境。那个绿油油的,没有脸的弥依,就是怪物在记忆中代入的“自己”。 一阵窸窣,怪物弥依也坐了起来。冥后恰好在此时端着一盘点心走进来,看见她茫然地坐在那里,淡淡地笑了笑。 “睡得还好吗?玛珈。” “芬尼阿姨。”怪物弥依揉着眼睛叫她。 冥后用指尖拈起一块点心,坐在床边,喂到她嘴里。怪物弥依乖乖地吃完了,很熟练地顺着墨绿色衣袍爬到冥后身上,窝在她怀里。 “你出去了好久,我好担心你。”她头靠在冥后颈窝里,奶声奶气地说。 冥后仍是那副淡淡的笑容,放下银盘,轻轻摸了摸怪物玛珈的头发。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珀耳塞福涅答非所问,语气似乎也意有所指,但那时的弥依太幼小,不可能听懂。她又揉了揉眼睛,提出要求:“既然外面很危险,那我不出去,芬尼阿姨也不要出去。” “芬尼阿姨必须出去。”珀耳塞福涅微笑,把她抱下来,看着她的脸说,“有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那我也跟着你做。” “不可以。”珀耳塞福涅说,“你太小,还是个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你教给我的我都学会啦。”怪物弥依说,伸出双手,“你看,我可以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