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 夏州大都督、忠毅侯顾衡,与麾下副将宣威将军辛从益,从夏州入京,例行述职。两个人星夜兼程,中午到了京中顾宅,稍作休整,换了一身干净朝服,便入宫请见去了。 顾定安在府中等了一下午,直到晚膳时分都过了,二人才返回顾宅。 “父亲!” 顾定安听见门口传来声音,眼睛一亮。他跑过去,正看见半年多未见的父亲向他走过来。 年近五旬的忠毅侯顾衡,虽然刚刚经过长途跋涉,却风采依旧,神采奕奕。他长得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身形壮硕,龙行虎步的样子,一看便知是骁勇过人的一员虎将。 而他身边的辛从益,虽也穿着武将的窄袖圆领袍,皮质护腕和粉底皂靴,但一双凤眸中却透着精明的神色,在加上下巴上一把美须,使得辛从益气质上更像是位文臣。 二人见到顾定安,皆面露欣喜慈爱。 然而还没等顾定安上前说话,顾衡便率先出招,一手握拳一手成掌,像顾定安击去。顾定安惊诧了不到一瞬,便反应过来,以双臂格挡住顾衡一击,随后一个闪身,出拳直取对方后心。可顾衡哪里会坐以待毙,回身出掌,又击向顾定安腰间弱点。 须臾之间,二人已过了数十招,辛从益则是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捻胡须,看着他们父子俩对打。 过了半晌,二人才停止过招,竟是打了个平手。 父子二人各自退后一步,顾衡笑着拍了拍顾定安的肩膀,问道:“从益,你这个做师父的觉得如何?” 辛从益则是笑道:“定安的功夫是我教的,自然不错。而且他入京数月,出招却比在夏州时更见灵活,这套拳法也使得更加自如了,可见定安练功勤勉,并未松懈。” 顾定安闻言,面色微红。顾衡则是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然后叹道:“瘦了。” 顾定安有些哭笑不得。这些日子,他几乎天天去公主府陪萧懿龄用晚膳,吃的都是卜大娘精心烹制的珍馐佳肴,怎么会瘦呢?然而他也知道,这短短两个字中,包含的是父亲深深的关爱、担忧、欣慰,和歉意。是以并没有反驳,只是反问道:“这半年多,父亲可还安好?母亲和兄长可都还好?” “哈哈,都好,都好。只是你母亲和煦儿总是记挂着你。” 顾煦,便是顾定安的兄长,也是顾衡与杨氏夫妇唯一的亲生儿子,现在也是顾衡手下的将军。去年顾定安离开夏州时,他正在同母亲杨氏的女徒弟莲心议亲。 “你母亲一直念着,煦儿十月份成亲,你恐怕也不能回家观礼了。让你一直被拘在京城,此事是父亲……” 顾衡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定安打断:“父亲何出此言!我们当时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这是最好的办法,您说这话实在是折煞孩儿了。咱们就别说这个了。” 说完又转向辛从益:“说起来,荣惠公主还嘱咐我,她要亲自过来,让我待师父回来便告诉她。我这就让卫渊报信。”说着便要遣卫渊去公主府,可还没等他吩咐下去,便被辛从益制止了。 “时间已经晚了,还是不要打扰殿下歇息。而且,我和你父亲这便要走了。” “现在?”顾定安惊诧道,“怎么会这么急,是夏州出了什么事吗?” “并非夏州。不过的确有些要紧的军务,要赶过去处理。定安不必担心,咱们总还有再见的时候。”顾衡动情地将顾定安揽入怀中,拍了拍他的背。 顾定安虽然已经是名声在外的金吾卫中郎将,但在顾衡眼中,似乎还是那个懂事可爱的幼子。他永远记得当初将八岁的顾衡领回家中的时候,他身形瘦小孱弱,眼睛却明亮如星辰的样子。而记忆中的顾玄,长成如今这样优秀,似乎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顾衡很快收起伤感的情绪,与辛从益、顾定安三人一起走到顾宅门口。侍卫牵来喂过上好精细饲料的骏马,正在门口候着,马背上还挂着食水盘缠等物。 辛从益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顾定安道:“原以为这次入京,能与公主见一面,好好说说话,却不想行程临时有变。下次入京还不知是何时,我将要说的话都写在了这封信里,你帮我转交给公主吧。但要转告公主,切记‘阅后即焚’。” 辛从益说到最后,语气凝重地按了按顾定安的手臂。 顾定安见状,明白了这信中恐怕是写了些不便留于纸上的东西。只不过眼下时间紧急,便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公主了。 顾定安将信郑重地放入了怀中,抱拳道:“师父放心,我一定将东西和话都带到。” 然后便是目送着父亲和师父上马离开。 只是,三个人都没想到,在这已近宵禁时分的冷清巷中,却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