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寅本要调笑过去,可总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认真,他有些被问住了。 溯洄往事,曾经的明瑛对他来讲的确是一个难题,一个不那么特殊的难题。 柳少寅是广陵名侠柳闻英第三子,虽说性格有些调皮,难免少年意气,可他自小跟着双亲兄长行侠好义,扶危济困,心中都是博爱与人为善。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告诉他,他是个很幸运的人,一生下来就有父兄和母亲的爱,理所当然地享有着来自周围人的友爱与善意,可这些并不属于真正的他,因为他出生在这个天下侧目的广陵名侠家中,这些荣宠原属于他的身份。若想要别人发自内心的的钦佩,需要他自己去做了不起的会让人钦佩的事,但不要逼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 虽说母亲说了很多,但柳少寅的耳朵似乎有限,只记住了最后一句,并且躬体力行。母亲叫他练字,他不想去不去;父亲叫他不要和夫子顶嘴,他说那夫子是个徒有虚名的色鬼,两面三刀,不配授业解惑,将人赶了出去;大哥叫他不要打街西那个凌虐猫狗的地痞无赖要和他讲道理,他上去把人打了一顿;二哥叫他不要和欺辱妻儿的流氓说理,用拳头说话,他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总之一切随心所欲、孤行己意、事事以我为主。 所幸的是他是个天性善良的人,所行的善事皆出于本心,即便旁人恩将仇报也毫不在乎,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并非为了别人的爱戴与敬佩。 与人为善与仗义行侠皆因他本性如此。至于恩与仇,从来因人而异,他不必因此烦扰。 起初明瑛给他的感觉像是行走在这世间的游魂,无依无靠,无求无欲,你叫她死她就死,你叫她活她就活,是个不会开心的人。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柳少寅想,如果一个人连开心都不会,那岂不是人生只有痛苦。不过他后来发现并非如此,一个不会开心的人是不会有痛苦的,而明瑛也并不是不会开心,她只是有很多心事,使她没有办法痛快地开心。每当她有了开心的兆头,这些事总会跳出来告诉她,你不能开心,你没有开心的资格。慢慢地,她便率先压抑自己的开心,好像背着一块永远不能丢弃的巨石。 既然不开心,就一起找开心好了,一个人不开心,有柳三少爷陪着还能不开心?我得让这个人开心起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三年前的柳少寅日复一日频繁地骚扰明瑛,带她游街串巷上房揭瓦听书看戏,于是柳三公子新奇地发现,这些对他来说或者绝大多数人来说,很稀疏平常的东西,明瑛都没见过,不由地对她有了探索的心思。 这个人过去是个怎样的人?有怎样的生活? 甚至痴迷于看到明瑛被一些寻常小事物惊讶到的表情,一起去做一些他虽然见怪不怪却也只见别人做过的事,比如蹴鞠斗禽放天灯河灯。 日渐月染,明瑛不再是一个是生是死与他无关的人,一个不那么特殊的难题。 一次他二人游山玩水至蜀中,柳少寅便去了趟青羊观,托二哥柳既缘寻找和明瑛有关的信息。 正是这次好奇,使得二人大吵一场,谁也不让步。柳三公子一气之下甩掉明瑛孤身回了广陵,闭门不见任何人,本想等明瑛主动和解,可惜没有这个机会。明瑛不仅没有跟回广陵,也再未出现过。二人就此失了联系。 柳少寅看着他的眼睛,又移开了,叹气道:“这…这话问的怪怪的,要我怎么答好…” 明瑛倒了杯茶,要喝不喝的:“你今日没有事麽?” 柳少寅想了想:“本来是有事的,现在没了。此次来关中是替柳大侠来的,他接了北派的帖子。虽一向不喜紫薇剑主为人,可人家帖子都送上了又不好不来,就把这苦差事让给我了。来了一看,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说好好的怎么舍得拿十剑的名头出来,原来是找人替他办事。” “从何说起?” 柳少寅正色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曾有一绝世奇功‘断阳寒玉掌’,名震武林却又很快销声匿迹了。” 明瑛老实道:“最近才知道。” 花不尽叹了口气:“其实此事说来话长,还有另一桩事,紫薇剑主原风碧死了,死在‘断阳寒玉掌’下。 明瑛皱眉道:“当真,你可有见他的尸体?” 柳少寅摇头:“我到了时候,已停尸备棺,没有平白让人把棺材打开的道理。不过有人见了。” 明瑛猜测:“原薇?” 柳少寅笑道:“若是原薇说的,我只能半信半疑,绝不会只听信他一人之言。是个一定不会说假话的人。中原镖局的二公子步灵玉。” 江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步深孤,武林泰斗级别的人物,中原有名有姓的豪杰群侠,若不是他的门下徒,也一定是他徒弟的门下徒,顶富盛名。中年时半退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