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夜深,苍祝在偏殿用完了晚膳,就留了下来。萧如丝半靠着他,此夜本是相伴日,她却在算着时辰。 不到半刻,念双端来了一盏茶,就着摆茶的功夫道,“今日真怪,奴婢路过正殿,里头竟然大门紧闭,灯火全无。” 苍祝一下坐起身,“定有暗鬼。”说罢,他匆匆而去。 静谧小径之上,杨贺同行,苍祝带着他通往正殿。此路是一条密道,寻常人并不知晓。 穿过那小径,便进圣泉宫的正殿。 一点幽幽的烛火燃着,照出一个人影。 苍祝五雷轰顶。 一人在书案前翻着,挑着灯火,双手拂过书案的每一本奏书。一座烛台照亮了迫切的眼睛,火光一点把他的身影映在墙上,有如巨兽。 那影子无比巨大,笼罩着皇位,钻在苍祝的眼里。一团幽火在苍祝身体里灼烧而起,要将他的肉骨烧成灰烬。 那个影子不只是一个人,是爪牙,是外戚,更是要夺去他皇权威严的叛臣! 此夜,长寿宫正等待着尚书台偷窥的奏书。 大门被推开时,李温却等来了奏书批复之人。 他持剑带着皇城军而来,入殿就道,“你的爪牙伸得太长了。” 皇城军扔来了一个锦盒。 随着锦盒落地,一双血淋淋的断手展露在眼。 李温见断手,不屑置辩。不过是宦人偷看书案的缘故,又有什么的? 她道,“哀家也是忧心国事。” 苍祝若有似无地一笑,“忧心国事就是监视朕?” 从那个爪牙口中,苍祝审问出了先前都不知道的事。 比如,太后日日要这宦人去尚书台偷苍祝阅完的奏书,比如太后要他打探苍祝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 陵城侯和离的书信,皇家林园的赏花,没有一个逃过太后的眼睛。 至于为什么找了他,那宦人说,“圣泉宫的王姑娘走了,太后才找的奴。” 苍祝就卸了他的双手,让他血尽而亡。 没有谁可以操控他,监视他,苍祝不会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李温却还像平常那般,以着母亲的姿态谆谆教诲,“陛下年轻气盛,对国事实在太过心切。” 又是这个理由,年轻气盛。苍祝听了,就像被点燃的爆竹,“是朕心切,还是朕阻碍了你们想要的荣华富贵?” 长寿宫压制在头的过往,苍祝久久挥之不去。他最痛恨之事就是被人踩在头上,如若傀儡。而他的母亲又在重复做这样的事。 她想走前人之路,想把控朝政,想把她李家置在以前章家的地位。 李温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还震怒于他扯破了遮掩,“想当年韩邪来犯,不正是哀家劝你父皇派你三姐和亲,才让大平免遭横祸吗?你为何不念念哀家对大平的心意?” 苍祝重新审视了一番李温,她上上下下透着金尊荣华,苍祝却不认识半分,“母后既然把尚书台的奏书看了一遍,应该知道三皇姐死于韩邪了。” 李温一顿,那个三女儿的名字叫什么?她想了一会儿,可想不起来了。那么多年了,她哪里记得一个早早被送走的女儿,她只记得她死在异国。 “她是为国而死。”李温道。 “是为国,还是因你而死?”苍祝又问。 李温坚持道,“当然是为国。” “骗子,”苍祝一剑拉开,挥出一道剑风,斩下了殿中的纱帘,“送往和亲之女哪一回是真公主?是你开此先例,才使韩邪凌驾于上。和亲是为了交换,可与韩邪和亲什么也换不回。你却要父皇低头,亲自送出三皇姐,让我大平颜面尽失。是你装腔作势,以博同情,换自己的地位与尊荣。” 李温终是恼羞成怒,“我换地位尊荣,是为了你的皇位!” “所以你更要踩着朕的皇位,拿到更高的权位。” 李温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是哀家的儿子,你不该给哀家这些吗?” “朕只会给你一样东西,”苍祝咬着牙持剑一对,李温一下有点害怕。 她的儿子目光如虎,面容如狼,寻不到一点温顺样。她害怕,却亦被这样的忤逆而触怒,“皇儿,你要听话!” 可他冰冷地道,“长寿宫所有宫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以后谁听太后差遣,谁就得死。” 他没有听话,一令下,皇城军就入内。任凭宫人求饶,苍祝仍要以一片血色来洗净长寿宫的污浊。 李温从来没有苍祝这一面,她瞬间不知如何反应,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