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小姐打算怎么办?” 邵月如低下头,右手捻着左手衣裳袖子细细摩挲,她也没主意了。 她恨啊,恨江晏之的混账无度,恨老夫人的自私误她终身。 可是……她嫁都嫁了。 再不甘心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就这么静静低头坐着,看起来神色平静,可身上还是昨日的喜服,凤冠已脱发髻未梳,如瀑青丝从肩头滑落胸前,垂坠在一身火红上,给她整个人头蒙上一层失意颓唐的感觉。 耘春把衣裳放在她手边,心疼地看着她,她很少看到邵月如如此颓废的样子,在邵府时更多时候都是看到她神采奕奕地处置府中事务,周到大方,就连被邵恺冤枉惩罚了,都只是平平静静地接受,然后去祠堂跪着抄书。 “让我再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再想办法。”邵月如道。 “嗳。”耘春应下声来,将衣裳抱到一旁,没敢再打扰她,静悄悄开门出去又把门带上,守在房门外面。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家的大小姐都过得很艰难,但对比起家里桐如小姐和陆家小姐,邵月如确实过得很不如意,甚至还不如她一个丫鬟,她一个丫鬟,听吩咐做事就行,遇到这么好的主子,也没给过她为难,可小姐受的委屈不是一桩两桩,她自小就有很多心事,却从不跟任何人提,只有午夜梦回睡不着时,一个人抱着被子叹气,偶尔会和自己抱怨几句。 她不知道邵月如会拿个什么主意,只好双手合十向阴沉沉的老天爷祈祷,别再让自家小姐受苦了。 邵月如这一睡就睡到晚上,期间起来简单喝了两口粥又睡下去,倒不是多嗜睡,就是不想面对这些事情,可翻来覆去睡不着,让耘春去她嫁妆箱子底下翻出一本《论语》来。 兄长还在时带她读过一段时间的书,与她被要求读的《女则》《女诫》不同,兄长读的都是教人开阔眼界的古圣先贤的大作,她曾羡慕过那些请得起西席先生的人家,家里女儿也可以跟着读书,可终究渴慕不可得,只能自己偷偷学。 若说这世上能有什么令她高兴的事,大约就只有读书了。 可就这点值得高兴的事,也不能光明正大,毕竟世俗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邵月如看了一夜,天亮后才让耘春又偷偷收回去。 一整夜思想都被书中内容占据着,忘记那些烦恼丝,倒是让她轻快不少。 耘春看到她时,都觉得她脸上像是又活过来了一样,还跟在家里一样,每日晨起笑着问:“小姐今日要做什么?” “先去打点水来,我洗个澡。”邵月如似乎通身舒畅,“然后咱们去给公婆和祖母请安。” 她想明白了,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她不敢以君子自居,江晏之也未必是真小人,但和而不同的相处之道应是有用的,她一不求和江晏之举案齐眉,二不贪江家钱财权势,只想在和睦相处的基础上维持体面。 既然江晏之早晚要和离,她在老夫人和江晏之之间独善其身便好,等她重新谋算好未来的出路,在和离之前解决好后顾之忧,接了母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至于江晏之和老夫人,她尽到义务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他江家不仁在先,她又何必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