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最后是被一顶轿子趁夜抬进景玉王府的,轿夫是个个孔武有力的禁军,一送进院子就被严加看管了起来。 听说她被废去武功的时候很平静,在那座富丽堂皇的侧妃寝殿里闭门不出,安静得就好像景玉王府里没有这个人。 东方既白坐在湖边的摇椅上远远地看着王府的侍卫搭建葡萄棚,手边放着一盆粒大鲜艳的荔枝,底下用冰镇着,她随手拿起一个咬破了壳,鲜嫩的汁水顿时流得满嘴都是,灵巧的舌头三下两下舔得一干二净,吃了一个又拿起一颗。 四五颗下肚,东方姑娘洗了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是顺刚刚下肚的荔枝,还是在给肚子里的小家伙顺毛。 来琅琊王府闲坐的胡错杨看她满脸轻松惬意的模样,笑道:“满京城都找不出比你更悠闲的了,今年岁贡的荔枝,陛下给后妃和朝中大臣分了一些,余下的都赏赐给九弟了,我也只能到你这里过过嘴瘾。” 东方既白暗暗挑了下眉,皇帝在想什么?是开始明目张胆地偏爱萧若风还是看中她肚子揣的这个? “皇嫂若是喜欢,等下便带一篮子回去,荔枝虽好,我怀着孕也不能多吃,听萧若风说这东西放久了便不新鲜了。”中原地大物博,很多东西是东海没有的,她也就尝个鲜,吃不了多少。 胡错杨微笑着摇头,“我也吃不了几颗,尝过就好。” 东方既白一想也是,荔枝性热容易上火,胡错杨原本身体就不好,还真不能多吃。她抬手落在胡错杨的手腕上,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皇嫂最近没休息好么?” 按说易文君已经空顶一个侧妃头衔幽禁于景玉王府,这侧妃是娶了但又不是真娶,胡错杨就算心情没有大好也不会很差才对。 “最近王爷老是来王妃面前晃……”翠珠在旁边小声嘀咕。 胡错杨急声打断了她,“翠珠!” 东方既白暗暗咋舌,相爱的时候少看一眼会觉得难熬,不爱的时候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这天,萧若风下值回来的时候胡错杨还在,侍女进进出出在整理旁边的客院,他一问才知既白邀嫂嫂留宿,嫂嫂应下了。 不光应下了,还住了好几天。 每日上朝时萧若风都自家兄长看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北离官员五日一休沐,第五日的时候萧若瑾和萧若风下值以后一道去了琅琊王府,晚膳时分正院里头不见人,门前的葡萄藤架已经搭好了,底下栽了几颗歪歪扭扭的葡萄苗,叶子有些破烂,可见没少被小家伙们霍霍。 霜却上来回话道:“两位王妃去游湖了。” 游湖,自然不是外面的湖,而是琅琊王府里的湖。东方既白给它取了个名字,落星湖,萧若风原本已经替她想好了一批候选,听到她说落星湖的时候还挺意外,毕竟东方姑娘取出正常名字的次数不多。 落星湖的一角,翠珠手里提着一盏没有蜡烛的灯笼,也不知道东方既白变了什么戏法,天色暗下来之后湖面上飞来不少黄色发光的小虫,争先恐后地钻进了灯罩里。 在翠珠欣喜的声音中,胡错杨感慨道:“这些萤虫比往年飞来得要早一些。” 东方既白笑笑,“那今夜便提着它回府吧。” 胡错杨轻叹了一口气,在琅琊王府的这几天过得很自在,没有府中的庶务要打理,不用调解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之间的纠纷,更不用见到萧若瑾,仿佛一身的束缚都在瞬间被卸去了。 她托着飞满萤火的底座,眼底露出回忆之色,“当年,我和王爷是在上元灯会时认识的,我因体弱常年闭门不出,那一年我好不容易央得爹娘同意允我出门游玩,身边虽然带了护卫,但灯会上人多,还是走散了。遇到小偷抢走了荷包还把我撞倒,差点就要被人踩踏的时候是王爷路过帮了我。” “我自幼生在这天启城,也知道话本里的海誓山盟不过是塞上牛羊空许约,轰轰烈烈的爱情不可能发生在我和王爷之间,可饶是如此,我也幻想过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离。”胡错杨微微抿了抿唇,“当初我也以为我得到了……” “我在他身边见证了他多年谋算,他的野心越来越明显,他慕权,想要皇位,在他的大业面前我只能退让,又或者……”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更是带上了一丝低嘲,“或许王爷当年费尽心思求娶我一个家道中落的御史千金,不过是早期蛰伏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 翠珠原先还喜于一盏萤火,听着胡错杨低声诉说,渐渐地跪在她身边红了眼眶。 胡错杨闭了闭眼,“其实,我也变了,那些未出阁的我都不曾坚信的东西,居然成了婚后的我心中的泥淖,我陷在其中,越来越累,越来越无法挣脱。” “既白,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