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王夫人已离家去了帝陵,房中仆婢半数随侍,只留玉钏彩云并彩鸾看家,另有来旺家的、来喜家的内外联络。 见宝钗来,几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争着打起青绸软帘,嚷道:“宝姑娘来了。” 来喜家的在内听见,忙笑着迎出来,道:“锦乡侯家三太太今日上门拜访。珍大奶奶命我请姑娘示下,看何处招待便宜。另问林姑娘可大安了,能否出来会一会客。” 宝钗笑道:“我说嫂子这么早进来,必有缘故。”又问:“这三太太以前怎没听过?她为何这时节来访?又要请林妹妹。” 来喜家的是王夫人五位陪房之一,平日专管迎送女客,闻言忙道:“三太太是临安伯次女,随夫外放多年,近日才回京的。她和我们姑太太自幼相识,最是投契,故要点着名儿见林姑娘。” 宝钗沉思一会,道:“就请在东廊三间小正房里。”一边吩咐彩鸾:“去问问林姑娘得不得闲儿,请她这里来。” 又吩咐来喜家的:“来客既是位夫人,独我接待不像,快请珍大奶奶来。你也去二门侯着。” 来喜家的赔笑道:“姑娘不知道,这三老爷实打实地二榜传胪出身,累官至湖南知府,后又补授道员。珍大奶奶说....她要亲去迎客。” 宝钗笑了笑,道:“原来是位恭人,又有通家之谊,怪道珍嫂子要亲迎。那我也不能安坐钓鱼台了。” 来喜家的忙道:“姑娘是深闺秀质,往来的都是姑娘小姐,哪知道这些奶奶经。” 说时,外头人回:“平姐姐来了。” 宝钗见平儿笑欣欣进来,因道:“你不在家给凤丫头垫被窝,跑来这里做什么?” 平儿道:“可不就是她叫我来?说心里烧得慌,想清清凉凉东西吃。太太还有玫瑰露,先匀我们拿两瓶儿。” 宝钗笑道:“她倒会偏好东西。”因命人去取。 不一时玉钏拿了两个三寸见方的玻璃瓶来,道:“玫瑰的只剩一瓶了,这个是木樨的。”平儿接过,道谢告辞。 玉钏见她走了,悄向宝钗道:“姑娘,我记得清清楚楚,玫瑰露一共四瓶,一瓶给了宝玉,一瓶太太自吃,还该两瓶剩余。怎么...” 彩云一旁道:“想是你事多混忘了,青天白日的,还走了贼不成?”玉钏又回想一遍,咬定没错。 正说着,彩鸾也回来了,听她们说露,忙道:“是还剩两瓶,太太走后我还看见的。” 宝钗听说,便命将平儿追回,又和她亲去耳房柜中看了看,果然只剩两瓶木樨露。 平儿道:“奶奶也说太太这里必有,如今没了,想是有人偷拿。这事怎么个章程,还要听姑娘的。” 宝钗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在里头只挂个名儿,其实无甚大用。这缉贼拿盗地,还得探春女神捕和凤姐女巡按。” 平儿早料到她有此话,便顺着音儿道:“姑娘说得是,竟是我糊涂了。 我们奶奶一向病着,给大奶奶和姑娘,三姑娘添出多少事项。大奶奶两个倒罢,独姑娘是亲戚,又是客。 这会子为些芝麻小事,还要姑娘费心,二奶奶也必不忍。还是我告诉她,让她定夺罢。” 正说间,来喜家的回:“大奶奶让请姑娘,客人轿子已到大门了。”于是平儿退出,宝钗自去会客。 待天黑尽,宝钗又坐着小轿,园内各处巡视一番,方回到蘅芜苑。 刚进大门,就见倒坐房内灯火通明,人影闪动。莺儿低声道:“那是上夜妈妈们待值的地方,想她们又在凑份子会夜局。” 宝钗便命吹熄灯笼,自己走到窗边潜听。 屋里四五个婆子哪知隔墙有耳?还叽叽呱呱东家长西家短地扯个没完。又叫快发牌,又说先烫酒,又笑某人洋相百出,又传某家婆媳相骂...... 宝钗见她们越来越轻狂,忙悄悄退回,进了自己屋子。 因问莺儿:“她们平日就是这么着?倘或吃醉了,谁来守夜?” 莺儿答道:“也不常是,五六天里只有一天罢。如今上头主子都不在家,所以放诞些。 她们两班儿轮换当值,倒也不相干。实在起不来,就让浆洗上的春杏和扫院子的春桃暂顶。姑娘,可要提点提点?” 宝钗道:“提点自然。但婆子们并春杏一干人皆由府中委派。不是我们的人,不好过分斥责,敲打敲打便罢。” 莺儿回答“是”,又道:“今儿干妈来拾掇花草,听她讲,藕官清明时在园中偷偷烧纸,被她干妈夏婆子抓住,还是宝玉撒谎解得围。 宝玉向芳官打问缘由,竟听到一桩奇事。”说着上前对宝钗耳语一番,又道:“芳官说,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