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还未上灯,马车内却点了上好的香蜜蜡烛,暖融融的一团光。 秦九叶抬起头来,正对上车厢里那人有些惊讶的脸。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容易勾搭,缓了缓才靠过来。 “姑娘当真见过我?在哪里?” 她如今这副披头散发的鬼样子还能被搭话,这人若非眼瞎,只怕不是洗劫了小福居的酒,才能喝得如此头晕眼花。 秦九叶只当对方是个买醉的纨绔,一边从那帘子缝隙往外偷看、一边用嘴糊弄着。 “天下之大,相逢既是有缘,又何必再问当初呢……” “说得有理。”对方倒是毫不在意她的敷衍,又开始自报家门,“在下许秋迟,家中排行第二,朋友都喜欢称我一声二少爷,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今日这件事算是她自作自受、横生枝节,她压根不想报上名来。但瞧对方穿金戴银、锦衣华服的样子,不想得罪了日后潜在的财神爷,只得赔着笑脸道。 “在下姓秦,是果然居的掌柜。二少爷便随旁人叫我秦掌柜吧。” “原来是秦掌柜!真是久仰久仰,改日一定登门拜访。不知贵舍在何处?登门可需要拜帖?令尊令堂可有喜好的东西?哪日得闲……” 秦九叶听得头大。而马车外,那房牙子还没走远,正在附近徘徊着。 她只得转过头来低声道。 “家中是开药堂的,讲求隔绝杂气、以保药材清净,是以多年不曾招待过客人了。还请二少爷见谅。” 许秋迟面露讶色,半晌又神秘兮兮地靠过来。 “原来秦掌柜竟是医仙圣手,听闻前几日清平道出了事,那方外观同秋山派连夜血战,现场很是惨烈,不知秦掌柜可有出手些许伤药、发上一笔横财啊?” 秦九叶一顿,这才抬起头来好好端详起这半路搭讪的纨绔少爷。 他穿了一身发浅的茜色丝绉长袍,衣襟袖口处的回字纹绣工细密、看得人眼睛疼。再看他头上的玉冠翠得发蓝,一看便价值不菲,但样式却太过浮夸繁复,反倒盖过了本色。腰间那根玉带勒得似乎有点紧,显得这人的身板子很是不堪一击的样子,玉带上佩了把兽骨腰扇,又平添几分风流。 这一身打扮虽然亮眼,但如今这城中有钱有权的少爷并不喜偏色、间色,反而更爱深色和正色。 是城里的哪个突然发家的商贾人家吧?如今城中有钱人家的子弟总喜欢对江湖里的事指手画脚一番,实则大都只是道听途说,连一滴血都没见过。 秦九叶心中有了定论,但仍决定顺着对方的话聊下去。毕竟在唐慎言那还得付个茶水钱呢,这白来的消息怎能不要? “不是说那秋山派第一高手王逍只是去截人劝返的?怎么成了血战?” “非也非也。听闻是那元漱清为表诚意,珍贵药材装了整整十箱,其中还有些不外传的秘药,可治百病、驱百毒、增长功力、固本增元……总之,那王逍乃是动了私心,假借门派之名讨伐,实则是为窃药据为己有。方外观如今可谓是血仇加身,虽已不剩几个人,也发誓要讨个说法,可那王逍却死不承认,说自己那晚并未去过清平道。” 没去过?没去过那晚的一地残局又是谁干的? 原来这就是老唐那没吐干净的后半截消息。秦九叶内心冷哼一声,觉得这江湖中人都虚伪得很,一个个自诩名门正派,却总是敢做不敢认,在知情者看起来就是笑话。 “我看他是故意下的狠手也说不定,以为自己杀人灭口,方外观就死无对证。” 面带醉意的男子笑了,细长的眼眯了起来。 “哦,是吗?听秦掌柜这意思,倒像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秦九叶心一紧,只觉眼前并非寻常醉鬼,意识到自己险些透露太多,不露声色将话又推了回去。 “利益之争而已,何须知道个中细节?灭口这种事,难免疏漏。何况两方都是高手,又黑灯瞎火的,漏掉一两个也正常。” 对方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认同,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是另一回事。 “方外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出事之后没多久就派人去清平道附近搜寻了,只是听闻清点过尸骨后发现这一行人上下无一幸免,观主元漱清的头都找到了,说是再晚一步便要被逍遥门拿走去做鼎炼丹了……” “等等。”秦九叶的嗓子眼有些发干,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你方才说,方外观的人都死光了?” “是啊。”那许秋迟点点头,舌头又有些大了起来,“听说是元漱清的义子亲自带人去点的尸骨,悲愤之下吐血倒下,至今还派人四处搜寻千年老参吊命呢……” 锦衣少爷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