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素站在许愿树下,她抬眸,静静看着那金黄色的硕大飞蛾彻底失去声息。 云都的皇帝,死了。 他是……小殿下的父亲,虽无血缘关系,却用心将他养大,给他最尊崇的地位与最有力的支持。 甚至于,连小殿下要娶一位没有任何地位的普通女子,他也答应。 乌素想起了什么。 她的脚尖点在雪地上,在暮色降临之时,她很快转过身去,往日月阁奔去。 雪地湿滑,她提着裙子,跑得跌跌撞撞。 在走出这条长长小巷的时候,她看到来时遇见的那位灰紫长衫的女子还未离开。 她单手执伞,目光悠远空寂,只安静地看向这充满哀恸的皇城。 乌素与她擦肩而过,她腰间挂着的那枚星辰挂饰纹丝不动,只悠悠旋转着。 她回了日月阁,此时夜色已深。 回了房,裴九枝立于窗边,他看着眼底落了雪的浩浩云都,脊背挺得很直,像是雪地里的青松。 乌素瞪大眼,她轻声唤:“小殿下。” 裴九枝听见她的声音,回首,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手里提着剑,原本整齐的衣袖上有些许划痕,他刚从与妖魔相斗的战场上归来不久。 乌素看着裴九枝的眸,他的眼眸仿佛深沉的海洋,蕴藏着极隐秘的悲伤。 她往前走了两步,朝他奔了过去。 乌素踮起脚,主动将他抱紧了,她的额头抵在他的前胸,从眉心处传来他平稳的心跳声。 “乌素……”他低声唤,没有执剑的那只手抚上乌素的脊背,白皙的指尖从她乌黑的墨发间穿梭而过。 “父皇,死了。”他对乌素说。 “嗯……”乌素抱着他。 她努力地展开自己的双臂,想要将他完全拢进自己柔软的怀抱。 乌素一路跑回来,是想要安慰他。 裴九枝低下头,手中剑落下,在地上发出铮然一声响。 他反手将乌素抱紧了。 乌素一愣,她放在他脊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她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传来:“父皇死前,与你说了什么?” “我……”乌素一愣,她张了唇,看向他肩头之后的茫茫风雪。 小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她愣了愣,许久没回答。 “好乌素,告诉我。”他的唇抵在乌素耳边,低声说。 乌素细长的眉挑起,她柔声道:“他说,他等过了年再走,是想要让我们开开心心地过一个年。” “他想要去见……芸妃,他希望他唯一自由的灵魂,能跟着她一起走。”乌素的声音很轻。 “嗯,我知道了。”裴九枝的脑袋低了下来,他将面颊埋在了乌素的脖颈间。 他的吐息沉重,纤密的眼睫扫在乌素的锁骨上,乌素愣了许久。 落在他们脚边的剑, 无声无息, 但乌素却感觉到有点点湿润之意落在自己的颈侧。 乌素恍然惊觉,现在将她抱在怀里的高大男子,如今也才刚过了自己的二十岁生辰。 在前不久,他的长兄死去。 而那位太子殿下,在他小的时候还会牵着他的手去酒楼里吃美味菜肴 ——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今日,那位事事顺着他,对云朝所有百姓都极富责任的父亲也死去。 乌素的指尖颤了颤,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想,原来她的小殿下,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颗心。 他的心,是坚冰,只是不知何时,它早已融化。 或许,他本不应该因为此事有如此大的情绪变化。 乌素蓦然间想起大公主对裴九枝说过的话—— “我当然没想到,你成了亲之后,性子倒是软和了许多,竟连这样的忙也帮。” 这……与她有关吗? 乌素歪着头,有些疑惑。 她温柔、冰凉的手一下一下抚过裴九枝的脊背。 窗外落雪寂静,天上无星无月,时间仿佛静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九枝才从乌素的颈窝间抬起头来。 他微垂的长睫之下,情绪已敛,那凤目之中,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冰冷。 就仿佛是,海上的浮冰重新凝结,他的内心再次变得强大、坚硬、冰冷。 “小殿下?”乌素抬手,抚上他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