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傅今天难得没有在厨房里忙活,而是愁眉苦脸坐在正房桌子前。
桌子还摆着一叠信纸……
与满地揉成一团的乱七八糟纸团子……
赵建国,春云,春秀三兄妹,安安静静藏在自己房间里。
谁都不敢在院中嬉闹。
今天的赵师傅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儿女勿近。
姜岐捡起一个纸团子,打开看看,又是担忧又是好笑。
“师父,您这是要写点什么呢?”
“看这满地的纸团子……”
赵师傅看见姜岐进了正房,瞬间眼睛一亮!
“小七,快来!”
“你是高中生,快帮我写交代材料!”
“不然我真的要去沙井胡同找老爷子帮忙了……”
姜岐问道:“师父,工作组是要您交代什么问题吗?”
他这一句话问的赵师傅两眼放空,满脸懵圈……
“问题就在这里了,工作组都没具体说让我交代什么……”
“就是每天扔一叠信纸给我,让深挖思想根源……”
“我一个大老粗哪里能知道什么思想根源,让我画十张图纸都没这么艰难……”
“前天你师母帮我写过的那份,又被他们说是一派胡言……”
孙沉香从厨房进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愤愤不平地道:“明明你师父什么问题都没有,非要挖思想根源,坚定正治立场!”
“进行社会住义教育,三面红旗教育!”
“这让我能写出個什么来?”
“你师父还说去找老爷子帮忙,只怕老爷子也不会弄这个……”
姜岐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奇怪的微笑……
他终于知道统子同学让他抽中的那一大堆红旗杂志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1958年6月《红旗》杂志创刊,直至1988年7月停刊。
走过三十年风风雨雨。
非但见证了如今这火红年代。
还一直坚挺的走到了改开后。
姜岐给孙沉香倒了一杯温水。
“师母,您喝口水,先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弟弟妹妹也该饿了,师父先去厨房做饭。”
“等饭菜做好,我这里也帮师父写好材料了。”
工作组的人明显是抓不到赵师傅的把柄,所以才让挖思想根源。
但凡能找到一丝错缝,都不可能只写材料这么简单。
赵师傅在姜岐肩膀上轻轻一拍。
“小七,师父明天过不过得去,就靠你了。”
孙沉香嗔道:“什么过不过得去的!”
“一定平安无事!”
“大不了再重写就是了!”
姜岐笑道:“师父师母放心,都交给我。”
赵师傅跟孙沉香自去厨房做饭。
天都要黑了,饭总要吃……
姜岐找来一篇根正苗红,无比正确的社论,哐哐一顿抄……
那篇社论发表在明年12月的红旗杂志上……
二十三条刚出炉的时候……
如今作者自己都还没写出来……
厨房里。
赵师傅看看正房里还在奋笔疾书的姜岐。
有些不安地问道:“沉香,小七真会写这个吗?”
“老杨上回跟我一起交的材料,也被打了回来……”
“倒是老聂写的,他们没挑刺……”
“今天老聂酒都没醒去厂办上班,工作组连个屁都没放……”
杨厂长出身寒门,并无根基。
聂副厂长可不一样。
他背后杵着的那尊大神,跟如今主持日常工作的领导一路走过数十年风风雨雨……
孙沉香一边择菜,一边轻声道:“若是别人,我是不相信的……”
“小七么,我信!”
“单凭今年8月那场大水,他提前做的安排,我就信他一定有把握!”
赵师傅点点头:“也是,今年若不是有小七,咱们这几家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等赵师傅做好饭菜,姜岐炮制的交代材料已经出炉。
孙沉香一页一页翻看,满脸不可置信。
“小七……”
“你写的这人当真是你师父?”
姜岐嘿嘿直笑。
“管他是谁,横竖高举三面红旗,永远跟随老人家思想教育的伟光正!”
“什么是立场坚定,又红又专,这就是了!”
孙沉香看了半晌,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小七啊,等工作组去子弟学校的时候,师母的材料也靠你了……”
“别的不说,单凭这些语录思想,就没人敢挑刺!”
姜岐笑道:“没问题!”
“不过,师父您要亲手抄一遍,千万别写错字。”
赵师傅拍着胸膛道:“放心!保证一个字都错不了!”
“我抄完后,让你师母一个字,一个字仔细检查!”
他终于放下了满腹心事,对明天如何应付工作组有了把握。
转头朝门外喊道:“建国,春云,春秀,来吃饭了!”
三兄妹从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