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的葬礼很麻烦,但唐王生前不许浪费,他活着都不肯花钱享受,更不可能为了葬礼费钱,除了必须的步骤,其他都统统省略。
崔祁当然不会参与,他和盐等在赵婴的府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这几日自然不能闲着,崔祁制作了两个傀儡,一个是盐,一个是赵婴。
毕竟赵婴死后是无法拥有一个正常的尸首的,贵族们无处报复,崔祁只能未雨绸缪,制造出假象,也是稳定太子的地位。
说是简略,但唐王的丧仪还是花费了七八天,赵婴回家时穿着白麻布的丧服,他已经完全看不见了,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眸子空洞无神。
盐肝肠寸断,她搀着自己的夫君走到桌前,笑着说道:“良人累了吧。”
赵婴点点头:“跪了三天,腿都要没知觉了。”
他们默契地不提近在眼前的分离,只是不停地说话,从村子的初见到如今的生活。
“我们错过太多了。”
赵婴摸索着妻子的方向,他早先便停了药,现在的躯壳几乎是一碰就碎,盐不敢用力,两人虚虚地碰到一起,这便是他们最后的浪漫了。
赵婴闭上双眼,盐拿起收拾好的行囊,换上杂役的衣服跟随被遣散的仆人离开,她最后看了自己生活十多年的地方,强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大步向着未知的后半生走去。
人不该自己困住自己,她前十几年围着父母兄弟,后十几年就守在府邸,没有一日是为自己活着。幸好,她放下了。
“临渊,你能帮我记两句话吗?我拿不住笔。”
赵婴的手微微颤抖,他尝试着去拿纸笔,可一碰到竹子桌椅,他的手就开始破碎,崔祁不忍地别过头去:“好。”
赵婴想了想,声音虚弱飘忽:“我为唐国写的卷宗都在书房的暗格里,临渊替我告知太子。
如果以后能再见到盐,请临渊把我书案的簪子送给她。”
很快他又迟疑了:“罢了,簪子就随我入土吧,盐该忘了我。”
崔祁放下笔:“幼渔,保重。”
他潸然泪下,赵婴安慰道:“这下我也可以亲自体验看了很久的网吧啦。”
崔祁不再说什么,他安静地陪着赵婴走向注定的死亡。
和卫王璧不同,赵婴是渐渐化作灰烬,他看不见自己消失的身体。
一炷香后只剩下头颅,这时他才落下泪来,可死亡不会放过他,崔祁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安慰道:“我陪着你,别害怕,现代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嗯。”
赵婴无法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他才而立,放到现代来说还很年轻,如此好的年纪,他怎么可能愿意死,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事已至此,他不忘嘱咐崔祁:“我的傀儡随意折腾,但盐不能受辱。”
说完这句,赵婴的头颅也彻底破裂,崔祁当然应了:“我知道。”
他收敛了骨灰,去到他们夫妻的卧室,找出件盐的旧衣服包裹好:“不知道你冷不冷,我好冷啊。秋风太凉了。”
接着崔祁去寻了书房里的簪子,那是用西域的白玉雕琢而成,入手温润,是一只桃花簪。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簪子上刻了八个小字,是诗经中描写成婚的句子,也是赵婴对妻子的印象。
他后来很少会有时间看自己的妻子,新婚之夜笑靥如花的少女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段,所以他选择了这几个字。
崔祁叹了口气,把簪子和骨灰放到一起:“也好。”
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赵婴和盐勇敢地突破身份见识上的桎梏,做了一世夫妻,可他们的情感敌不过情势,更抵不过赵婴对唐国的全心全意,所以,他们注定劳燕分飞。
现在这座府邸彻底死去,崔祁把傀儡放好,让它们按照赵婴和盐的行为运作,他对着赵婴曾经坐过的位置行了平辈礼,把骨灰安葬在院落的柳树下,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里已经没有故人了,崔祁再来唐国时不会有人唤他临渊,洛京也不会有一扇随时欢迎自己的门了。
崔祁换了张脸,根据云姬提供的位置去了一个荒凉的村落。
“先生?!是你吗?”
崔祁用了原本的声线:“夫人,我现在不能以真容在唐国露面。”
他是写了唐王元遗嘱的人,公然出现在唐国难免会出事,因而崔祁为了避免麻烦,隐匿了自己的行踪。
“原来如此。”
云姬的宝蓝衣裙全是灰尘,脸也脏兮兮的,她找了很久都没有家人的消息,但她没有心灰意冷。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在明确的死讯传来前,她都不会放弃。
崔祁得知此事后说道:“夫人,给我一滴血,或许他们搬家了也说不定。”
云姬当然同意,她去废弃的水井旁打了水,洗干净手上的污渍,狠狠地咬了一口,流出不少血来。
崔祁施了个治愈术:“夫人,一滴就可以了。”
他随后便引血施术,云姬满怀期待地坐在村口的石头上,她小时候最喜欢爬到上面,然后父亲再把她抱下来。
那是段困苦的时光,但要让云姬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