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寂静林间回荡着少女如死水般的声音。
原野笑了笑,说:“是啊,你懂什么呢?机器人都比你懂得多,多好啊,不管别人是不是在反复忍受煎熬和折磨,你只要睁着你那双什么都不懂的高高在上的眼睛一瞥,世上所有的痛苦都会在你面前变得卑微而不值一提。”
叶空沉默两秒,说:“既然我会让你这么痛苦,你不见我也不想我不就行了?”
“……我也想啊。”原野又笑了,沉在暗影中的表情却更像是哭,“可我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做不到。”他说,“医生一再给我催眠,给我用各种治疗,可我就是做不到,越是不愿想到你就越是想到你,越是想到你我就愿痛苦——你知道头发在心脏里是什么感觉吗?连每次呼吸都会鲜明存在着的长长久久的痛苦。”
青年抬起手,在少女侧眼瞥去的警惕目光中,伸出食指,重重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一枪崩了它。”
他视线上移,穿过密集的叶片,看到缝隙间繁星闪烁的天空。
然后眼泪从他左边眼睛滑下来,映着电筒光渗入泥土里。
他说:“可我还要下棋。”
他怔怔的说:“我还想下棋。”
“我哥教给你,你教给我的……你们曾约定要一起成为世界第一,现在你们谁都不肯兑现了。”
“那我这个在你们约定之外的人,如果做到的话,是不是也算兑现承诺呢?”
“……”
叶空缓缓松开了他。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转瞬之间。
叶空又问:“你为什么想迁走他的墓地?”
“因为无论这座孤儿院会变得热闹还是冷清,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原野垂下眼皮,看向还压在自己身上的叶空,冷冷道:“你们引来那么多记者,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你以后只怕也来得少了,而这里的孩子们全都不认识他——他不会喜欢这里的。”
“……”叶空静默片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透着点说不出的嘲讽,却并不浓重,似只是随口一笑。
原野却瞬间绷紧了下颌:“你笑什么?”
“我笑你滑稽。”叶空从他身上起来,走到墓碑前,把手放在上面,动作很温柔,语气却冷得惊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哥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而死人是不会有感觉和感情的。”
“……”
少女在墓前回头,身后是空旷的山涧和树林,她苍白而冰冷的面孔隐在夜中,如静悄悄却无处不在的死神。
“无论这里以后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产生喜欢或者讨厌的情绪——他只是一个盒子,一把灰,一座墓碑。”
“……”原野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而叶空视而不见,她用她冷酷冰凉的语调继续道:“而这座碑之所以存在于此,只是为了活着的人能有所慰藉,让很喜欢你哥哥的老院长和陈阿姨可以时不时来跟他聊聊天,除除草,让我可以来这里静心画画,让你也可以来这里尽情发呆或者发疯……”
“他死了,死人的意义,是活人赋予的,而之所以赋予,是因为需要。”
“……”原野慢慢站了起来。
叶空还在继续说:“就像你说他会讨厌这里变得热闹或冷清于是把他迁走——也不是因为他真的讨厌,而是你需要他讨厌而已。”
“他死了。”
原野慢慢走向她。
“无论你的心情有多痛苦多煎熬全都是白费,死了就是死了,他不会知道的,你懊悔的没办法改变,你痛恨的没办法倾诉,你就算迁走他的坟墓,你的煎熬也不会有丝毫缓解——除非你能从此不再介意你现在正介意的一切,可你做不到的。”
“……”
青年已踏过草叶,来到了她面前。
少女微微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眼瞳冰凉,居高临下如纵观全局而毫无感情的旁观者:“你没办法不想起我。”
她毫无表情也毫无情绪的说:“原野,你恨我,恨得想让我去死。”
“可同时,你还喜欢我,喜欢到不愿嫉妒我和报复我。”
她直视着已近在咫尺的青年,问他:“我说得对吗?”
“……”原野面无表情看了她许久,嘴角倏然一翘。
星光透过叶片缝隙洒入少女眼底,映亮她眼中青年一个冰凉的微笑。
“叶十一。”
他叫她的名字:“叶空。”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他话音落下,手已经掐向了少女的脖颈。
叶空反应极大地猛地后仰,同时一把抓住他的手抬脚就踹,原野闷哼一声反手将她拽倒,转眼两人就在满地落叶和泥土中打成一团。
说是打,真正扇耳光加各种乱踢乱踹的只有叶空。
可他们力气相差太大,没蹦跶多久叶空就被死死压制住了。
原野接连挨了两个耳光,肉眼可见的咬牙切齿,死死把叶空的手往旁边一按:“别打了!”
他眼底如有浓云翻滚,憎恨与痛苦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