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仪闻言,心头顿时有些难以言喻:“令尊令堂待你真好。”
她没有小字,阿爹说,女娘不需要小字,只取了个小名,唤作柔姐儿。阿娘说,女子就该柔顺恭谦,相夫教子,柔姐儿是阿爹对她的美好祝愿。
可是这世上也会有爷娘盼着自己女儿卓越出众,不落平凡,而不是只希望她做个柔顺的女儿、柔顺的妻子。
孔令仪说完这些,脸上只剩苦笑,阿娘柔顺了一辈子,到头来,连身为正妻的尊严都不曾有。她却还想自己也跟着柔顺一辈子,她简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张黛默然,人是百态不一的,为人父母自然也不尽相同。她思忖片刻,才轻声与孔令仪道:“名字是父母给的,但人生却不是。再者,便是柔也好、峥嵘也好,不过都是片面之词,没人规定女子一定要争先亦或者一定要柔顺,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
孔令仪略怔了怔,须臾又笑起来:“阿峥说得不错,倒是我想岔了。”
她想通了这点,后续心情也好了许多,再没提娘家那些糟心事,倒是拉着张黛说了许多上京城各家女眷的事儿。
张黛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听到有位姓权的富商太太,世人都称呼她为女财神,此人最擅经营之道,其名下的铺子在她手上赚了个盆满钵满,张黛便双眼放光:“若哪日得了空,能见一见就好了!”
若能向人家请教一番,自己也能赚点银钱就更好了。这世上谁不爱银子?反正她是爱极了!
孔令仪答应得十分干脆:“她年前南下了,走之前说是开了春就回。届时我办个茶会,再引荐你们见上一面。”
张黛双手合十拍了拍:“那可再好不过了。她是做什么的?”
倘若是食肆酒楼之类,还能介绍吴娘子和这位女财神认识认识。
“她名下涉及的产业类型极多,丝绸茶叶、首饰成衣,基本你见过的东西,她手底下都有!大齐最大的钱庄日升昌便是她家的。”
张黛大为震惊:“她一个人操持着这么多产业?”
她阿娘光是管着手底下十几个铺子便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尤其逢年过节,各处的掌柜进府回话,阿娘就没有一刻能歇息的。
“早几年是如此,这两三年上,她女儿年纪也大了,开始跟着她学做事,那孩子也有天赋,短短半个月就能上手了,倒是叫她清闲不说。早年时候,坊间都说她是铁娘子。”
说罢孔令仪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又道:“权太太是个可怜人。原本这产业是她与丈夫一起置办的。可她丈夫十五年前随商队出海,遇到海寇不幸去世。她领着女儿扶灵回乡,夫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亲戚说什么女人守不住家业,又说孩子还未满周岁,只怕她将来要改嫁,又嫌弃她只有一个独生女,将来家产势必会便宜了外姓人。因此,闹着要从族中过继一个男孩儿继承香火,她不肯依,那些畜生便靠着地头蛇威逼利诱,生生把他们母女逐出了家门。”
“她娘家原是书香门第,到她阿爹这一代有些没落了,她阿爹考中了秀才,只是,身子骨不大好,便没继续往上考,只在当地办了个学堂,靠收束脩过日子。她爷娘只有她一个,她出嫁不几年,爷娘先后脚也都没了。”
“娘家无人,夫家不仁,襁褓中的孩子又嗷嗷待哺,那两年她求告无门,很是过了些苦日子。好在她遇上了南下探亲的陈皇后母女。皇后娘娘那会儿应当是十二左右,见她可怜,便求了陈夫人出手相助。陈家是大族,那会儿陈皇后刚与还是太子的今上定了亲,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当地官员不敢得罪,便帮着权太太翻了案,家产尽数归还给她。”
“她一直都记着这份恩,想要报答,但陈家也不缺什么,陈皇后便请她多做善事,因着这话,她这十几年行了不少善举。之前象州大旱也是权太太先捐了银子又捐了粮食,还发动附近富商筹集善款,救了不少百姓。”
张黛听着,心底不觉感慨,这当真是一位奇女子了。
还有那位皇后娘娘也是个极好的人,回头等得了空,她定要进宫求见一番。
她听孔令仪说了半晌话,二人又携手到园子里赏了梅。
下晌陆夷简他们回来,灶上把兔子拿去处理。
孔令仪吩咐道:“今日只当是家宴,不讲究什么,让人摆在一块儿,咱们还能说说话。不然怪无趣的。”
新鲜的兔肉做古董羹最是鲜甜,再配上些‘洞子货’,倒比寻常饭菜更好吃些。
张黛从府中带来的鹿肉也被切成了薄片串在签儿上,仆从生了炉火送来,上面覆以网,四人便这么围坐着吃烤肉。
薛旻最好这口,一口肉一口酒下肚,直呼过瘾。
张黛也不遑多让,孔令仪让人温了果酒送来,她尝了两口,顿觉美味不已。
见她喜欢,孔令仪高兴道:“原是我在家闲来无事酿的,阿峥喜欢,那我叫人给你带些回去。这酒吃了不醉人,暖烘烘的倒是舒坦。”
“阿峥?”陆夷简拿筷子的手一顿,狐疑看了眼张黛,这阿峥又是谁?
张黛手往下掐了把他腰间的软肉:“我与令仪相见恨晚,如今已当姐妹相称,她叫我的小字是表亲近!”
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