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少愆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么?!也是,他来参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建功立业的么?!
军功……才是一切呐!只有拥有了军功,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啊!
可是少愆……为甚就,不肯相信致远与他呢?!难道他们两个,真的比杨氏兄弟要……差很多不成?!
默默的,朝着反方向而行的辛云谦,又一次的,盯着他小手指上的那一截缺失,陷入了无限的懊悔中。
若是……他没有儿戏一般的,进入到那座阿育王塔之中,便好了……
如此一来的话,此刻的他,便会是那奋力厮杀敌人的,先遣部队了……
用力的握紧了拳头,辛云谦沉默着,亦是不再言语了起来。
营帐中,瞬间便冷却下来的气压,持续胶着着……
而时辰,也就那样一分一秒的,从众人的指缝间,流逝了过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眼下,已然足足过去了……六个小时!
再一次按耐不住的崔少愆,眼看着天空,从蔚蓝变成了漆黑后,她便多此一举的,从床榻上给站了起来。
正欲踱步到军帐处,外面“震天撼地”的欢呼声,伴随着火把,仅一瞬间,便照亮了她的心房。
看样子,她们是胜利了!
由衷开心起来的崔少愆,笑逐颜开的笑意,才刚刚到达眼底,便又被一道紧急的呼喊声,给彻底地打断了。
那声音,好似是……四哥的?!!
随着帘布被大力的掀开,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道身影,是杨铁牛的;是受伤了的……大牛哥的!
大片大片的红色,就那样硬生生的,刺激到了……她的视觉神经中!
此刻的崔少愆,只能像个傻子一般,维持着她那咧开的嘴角,以及那……还来不及收回眼底的笑意,去迎接——被箭矢射中了右眼的……杨铁牛。
少年的脑海中,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与对方见面的场景。
可是她却唯独没有想到……命运的齿轮,会是这般转动的。
所以,她这是……又帮倒忙了么?!
早知道会如此,那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劝大牛哥返回军营的!
若是大牛哥好端端的,就留在了太原旧城中,若是大牛哥当真就……成了祁六六的干儿子,那他……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彻底陷入了忏悔中的崔少愆,就那样呆滞着,怔愣着……
任由进进出出的同袍们,撞到了她的肩膀,触碰到了她那……压根就没有痊愈起来的左臂,一次又一次……
所以,如此南辕北辙的……错误,是不是打从她一开始,来到这里之际,便被注定好了呢?!
那她这般行径,又是为了甚呐?!……
将指甲深深的,嵌入到了掌心中。
崔少愆麻木又很是平静的,一步又一步、坚定且不疑的,走向了那,由杨铁牛所呆着的……病榻前。
全程都不待眨眼的她,就那样大睁着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因为疼痛,而愈加痛苦起来的杨铁牛,良久……良久……
直到整枝箭矢,都被军医给拔了出来;直到那大量的血液,都被众人给清理了干净;直到知晓了大牛哥的右眼,从此彻底的失明了以后;崔少愆都强迫着自已,全程参与并见证的,目睹了整个过程……
因着麻沸散的功效,而彻底晕了过去的杨铁牛,仍旧是一副胡子拉碴,且不修边幅的模样。
但是此刻的他,在崔少愆的心中,却变成了一个……被人操控了一生的……提线木偶。既苍白无助,又脆弱幼小。
几乎快没有了,正常人类血色的他,就那样安静的,躺在了那里,了无生气又……垂死挣扎着……
一心,只为了他那,渺小又执着的念头,撞破了南墙,也丢掉了,半条命……
突然,一张放大的脸庞,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少年的跟前。
集惊恐、懊悔、后怕、无措、愤怒、无奈于一身的对方,那复杂的情绪,槃根错节到……任何一个人,都读不懂的程度。
可偏偏,此刻的崔少愆,却是读懂了。她,发自内心,且真真切切的……读懂了……
这一次,终于感同身受起来的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任由对方的双手,都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她的额头,也被对方的额头,给轻轻的贴了上来。
紧接着,一滴泪水,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掉落了下来。
随着啪嗒的一声响,地板上的泪珠,像开花一般的,迅速的晕染了开来。
只是那滴泪,却是从……杨延玉的眼眶中,滴落而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