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水消失在大海中,要如何将它取回来?
乍一听像是前世某些企业的面试题,要带着些许哲学的思辨艺术来看待,但当真的面对这种问题,当事人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更别提这还不是当下应该思考的问题。
少年伫立在半空中,身后的羽翼扇动着,每一根蛾羽都闪烁着璀璨的日轮,仿佛由纯粹的欲望和情感锻造而成的结晶。
在那光芒中隐约瞧见无数蛇人诵唱的面孔,那灵魂的波动夹杂着神性的光辉,抵御住炼狱之主无时无刻散发出的磅礴恶意。
自苦痛和绝望中将它们救赎的遥远光辉,成为了蛇人一族存在于世的最后证明和痕迹。
蛇人们的情感被接纳,欲望被肯定,理所当然的,它们也愿意为了洛尔,向着末日和灭亡发起倾其所有的冲锋。
科茜切的魂灵同样伫立在那些身影中,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时隐时现。
它是蛇人的王,灵魂的统帅,纷乱的魂之神性在它的指尖化作协调的音符,编织成优雅肃穆的赞歌。
正是有赖于这样的力量,洛尔才能真正和夜叉小姐的本体正面对峙,而没有被来自更上位阶的神性击溃。
“好饿……”
巨大的猩红瞳孔凝视着伫立在天空中环绕着光芒的绝美少年,就像在端详着正在飞舞的细小萤火虫。
炼狱之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布灵布灵的可口小甜点,无论是气味还是神性,眼前的小可爱都散发着无比诱人的芳香。
至于其他的那些渺小气息以及遥远的敌意,祂或许也察觉到了,但并没有在意。
比起清晰的思想和心智,这头被冠以神明之名的怪物,更加遵循本能的冲动。
想要进食就去吞噬,想要毁灭就去厮杀,比起生命更像是现象,祂就如同闇之神性在这个世上的化身,所有行事都是为了贯彻神性的理念。
闇之神性唯一的理。
那便是吞噬,吞噬万有,吞噬一切的神性,甚至吞噬这一世的天主,乌洛波洛斯。
当完成这项伟业,祂便能够取缔乌洛波洛斯,成为新的天主,开启崭新的轮回。
届时,哪怕是无上的黑暗地母,也只能在祂的体内复苏才能再造世界,或者干脆……
把仁慈的母亲也一同吞噬。
此即为闇之神性之理。
永不满足的饥饿之兽。
纯粹的灾厄。
那些不自觉表现出来的情感和欲望,更像是一种人性遗留下来的痕迹,就仿佛在特意地提醒洛尔——
在这具污浊而不洁的身躯中,也曾经存在过人性的光辉。
“人性,情感,欲望……”
洛尔垂着眼,目光深幽,大脑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自己要怎样才能把夜叉小姐从炼狱之主的躯壳内捞回来呢?
他现在所能想到的,也只有不断地朝祂体内注入欲望和情感,去尝试着唤醒这具躯壳中属于夜叉小姐的那份人格。
可问题是,对方是一尊货真价实的神明,仅仅存在就给世界带来无尽毁灭的邪魔。
光是保护自己免遭祂的侵害都已经几乎用尽了底牌,又怎么可能去尝试用自己的神性侵染对方。
更不要说,他真的能够侵染一尊闇之神性的神明吗?
只是这么想着,洛尔的内心就不由得泛起绝望。
他毫无办法。
“这是……绝望了吗?”
炼狱之主发出如同雷声一般的低语,似乎在笑,又像是无意义地低语,祂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沙哑,低沉,像是从浑浊的野兽,一下子蜕变成人。
“你不妨祈求我,献上纯洁的牲祭,或者我可以考虑,让你见见我……”
那声音无比熟悉,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格,一个熟悉的人格。
“……不劳您费心,您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少年神色平静地说道,只是金色的眼眸深处还是忍不住泛起微弱波澜。
饶是以洛尔的神性造诣,也无法判断出对方言语的真假,祂就仿佛那些在丛林深处通过模仿人类叫声来狩猎的恶灵。
从那骇人的身躯之上,少年只能感觉到一片浑浊的阴霾和恶意。
但正如他所言,对方的状态其实并不好。
在经受了莉莉那道无比沉重的创击后,炼狱之主气息出现了明显的滑落,不再具有此前那种鲸吞一世的霸道和压迫感。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重要的是,炼狱之主被阻隔出了自己的领域,莉莉短暂地切断了祂和炼狱的联系。
所有关注着这场战斗的存在,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或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神明离开了自己经营多年的领地,也就离开了麾下数量庞大的眷族,真正意义上的暴露在众多强敌窥伺的目光中。
或许祂依旧强大,但似乎不再那么不可战胜。
于是正在直面炼狱之主的洛尔很快就觉察到了,那些来自遥远地方投射过来的,带着恶意和渴望的视线。
它们大多都是朝着炼狱之主,但也有不少存在,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此前爆发的神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