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禁笑了,道:“管若易归,岂待今日!” 郑安平道:“编户齐民,民之所望也。今得之,焉弃之?” 豕三道:“兄其知纵横天下之快意乎?兄其知枯守一地之空寥乎?” 郑安平道:“民聚而成落,落聚而成邑,邑聚而成国,国聚而成天下。聚而成之,乃有上下尊卑亲疏之别,礼义存焉。岂枯守之有哉!” 豕三道:“如吾兄弟之纵横乡里,如曾兄之纵横天下,其快意者,岂有尽哉!” 郑安平道:“诸兄若与弟论政,当请入座,围火而谈。” 豕三看了看四周的几人,便道:“也罢,且听郑兄议论!” 郑安平在院中拢起一堆火,几名侠士围火坐下。郑安平道:“诸兄此来,各怀利刃,是欲取吾命乎?” 豕三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柄铁椎,掷于地上,对大家道:“但各出其刃!”于是大家都从袖中取出各式各样的利刃:长的短的、弯的直的、轻的重的,不一而足。 郑安平看了,笑道:“诸兄既怀刃而来,奈何手下留情?” 豕三道:“吾等皆以汝仗势而胜,诱客入而围杀之,今知乃为汝所喝破,是技不如也。各为其主,兄乃真义士也。得观其创否?” 郑安平解开皮甲,脱下上衣,露出胸膛,肩胸部两处狰狞的创口好像一双恶魔的眼睛瞪着众人,众人都是一个激灵;左胸前大片的创口,仿佛裂开的大嘴。豕三道:“兄真英雄也,身被数创,犹凛凛也。” 郑安平重新结好衣裳,披上甲,道:“诸兄今来,必有所教。弟愿闻之。” 豕三道:“侯兄所命,不得害汝性命,吾等不服,亲来一试。果忠义之辈,结交何妨!若贪懦小人,焉能留于世间!今之所见,真英雄也!遍身创伤,孰不瞩目!” 郑安平没想到,豕三等竟然是侯嬴的人。想起刚见面时的情境,要是真打起来,必出人命,那时怕是侯兄也解不开这仇了。他却不说破,问道:“兄等以何为生?” 豕三道:“以杀为生!” 郑安平看了看诸人膝前的利刃,恍然明白了,这些人其实是一群屠户,这些利刃,正是用于剥皮、剃毛、剔骨、断肉之用。惟独这柄铁椎不知何用。便道:“诸兄敢以猪牛狗为业乎?余兄之器,所用皆了,惟豕兄此椎……” 豕三道:“此屠猪之器也。余人屠猪,皆以绳缚而杀之。吾则不然,但击其首,无不立毙。” 郑安平道:“豕兄真神力也。”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兄等走乡过里,所见必多。吾欲得牛犊、猪崽者,兄其得便而为中否?” 豕三道:“是则何难!牛犊价高,约四五百钱;猪崽稍贱,约一二百钱。但得足钱,必其其牲。” 郑安平道:“吾可稍加数十钱,愿诸兄求其佳者。但屠宰时,仍需诸兄助力。” 豕三道:“求佳则当然,加钱则不必!” 郑安平道:“但充一酒而已。”然后转换话题道:“帐中三兄亦兄等侪辈?” 豕三停了口,旁边一人道:“非吾等之若,亦当地豪杰,吾等知其行而慕其义也。” 郑安平道:“既兄等侪辈,奈何行动一如秦人?” 豕三拍膝道:“此则有所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