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拨角度巧妙,疾如闪电,于锐只觉得双臂关节处一阵酸麻,人已经被甩飞出去。沈数扛起他时,手肘在他腰间狠狠一顶,他便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只觉得五脏翻涌,似乎都被这一摔震得移了位。
皇帝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古怪,似乎是被抹了面子,却又要强撑着露出笑容:“四皇弟好身手。如此,这彩头还是你先取。”
沈数一番鏖战之后,额头微汗,却并不气喘,听了皇帝的话也不动脚,只站着笑道:“方才臣弟与沈指挥使下注,也不只这彩头吧?”把指挥使三个字咬得格外地重。
他这样咄咄逼人,皇帝脸色便有点不好看:“知道了。”
谁知沈数还不罢休,仍旧笑道:“金吾卫拱卫大内,不能群龙无首,不知皇兄瞩意哪一位接任指挥使呢?”
皇帝明显不悦起来,但这赌注是于锐自己下的,他就是心中不快也没法对沈数发泄,于是目光向四周一转,伸手点了一人:“方谦,今日起,由你接任金吾卫指挥使。”
于锐勉强撑起身体,刚要说话就觉得嗓子眼一甜,张嘴吐了一口血出来。皇帝看他一眼,脸色缓和了许多:“太医呢,快送于卿去帐内诊脉。”
太医们连忙上来,又有几个内监帮忙,七手八脚把于锐抬走了。四周的围观的人们这才窃窃私语起来。皇帝心绪不快,扫了一眼众人,沉了声道:“方指挥使!”
这方谦是前年才进到金吾卫里的。他本是把守外层宫门的侍卫,有一次皇帝的步辇出入宫门,抬辇的大力太监不知怎么被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把皇帝摔下来,在旁边守门的方谦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扛住了步辇。这也算是救驾之功,皇帝就将他提进了金吾卫。
他平日沉默寡言,也不是什么望族子弟,虽然是皇帝亲自提起来的,但之后也再未有过什么特别的赏赐,大家也就渐渐把他忽略了。可是他刚才站得离皇帝近,又是有过功的人,皇帝被沈数的话一挤兑,不假思索随手就点了他,这可就真是好运气了。
这会儿皇帝提高嗓门喊了他一声,方谦便一抱拳,转身便道:“金吾卫列队,各归其位!”他长得貌不惊人,但身高臂长,的确是习武的好材料。平日里不显眼,这会儿发号施令,竟然也有几分威严。且有皇帝在旁,那些个心里不平衡的侍卫,也只得都听从号令,转身列队去了。
沈数微微一笑,这才转身往彩头前面走。
十个内监手里捧的东西珠光宝气,能看得人眼花缭乱,沈数举起手来,在上头来回晃了晃,似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姐夫会拿什么?”崔幼婉很小声地道,转头冲崔秀婉一笑,“说不定会拿那枝回鸾钗,可以送给姐姐——”
她话犹未了,沈数的手落下去,却捡起了那块玉雕水仙,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笑道:“这心思倒巧,拿回去摆着,与真水仙想必差不了多少。”
这一下连皇帝都有点诧异了。其实他给沈数准备的是那套上好的软甲,却没想到沈数最后拿的,居然是这块不起眼的玉雕:“四皇弟喜欢玉?”
沈数抬手远远冲太后一抱拳,笑嘻嘻道:“听说这是母后出的彩头,我自然是要这个。”
太后的脸一下子就胀红了。原来沈数就是刻意选了她出的彩头——打败她的侄孙,赢得她的东西,多么得意的算盘。太后的手在衣袖里紧紧地攥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难得你喜欢,我宫里还有几块玉雕,回头给你送过去。”
“那就多谢母后了。”沈数长揖,玉雕滑进了袖子里。
皇帝看看太后的脸色,很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其余人呢,都来取赏!”
虽然没拿到头名,第二名又被抬走了,但这并不影响其余人的欢乐。皇帝一声令下,便依次上前来拿取彩头。于锐虽不在,皇帝却体贴地取了那一盒明珠让人送到他帐中,至于那软甲,自然是被第三名的侍卫取走了。
这一取彩,众人才发现,原来方谦竟拿到了第八名。平日看着他不显眼,竟也是金吾卫中出类拔萃的了,当下有些人的不平之心便息了许多。
曹鸣是勋贵子弟中唯一能去取彩的,虽然是最后一名,只拿到别人挑剩下的那柄有点华而不实的匕首。但对这些勋贵子弟而言,这匕首象征着荣誉,自然是看起来越华丽越有派头就越好,至于说好匕首,若是他们要用,难道还弄不到不成?
好些人都围着曹鸣恭喜。皇帝又令人当场取了金银来,将得猎物十只以上的人都赏赐了一番,大家便皆大欢喜起来。
狩猎之后,便是夜宴,众人都在太阳下晒了一日,便各自回去更衣,尤其是嫔妃们,还要重整妆容,希图着引起皇上的青睐。
吴才人虽是新晋位的,但地方有限,也只分到了一顶小帐篷,才进帐门就被勾住了发钗,绿绮上来替她解了开来,但发髻也勾散了,不由得有点烦躁,随手将那钗子抛在地毡上,恨恨坐下:“今日真是丢脸!”
绿绮不敢说话,只得伺候她重新梳头更衣,半晌才小声道:“只要皇后娘娘看重您就好。”
“这倒也是……”吴才人叹了口气。要皇后看重,就得去做皇后手中的刀,丢不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