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晚宴过后,乌那合与两位拓羯首领已是酩酊大醉,尉迟珪安排他们留宿在了王府的客房里。 有件事情萧珪心里有数,尽管自己已经立下了军令状,尽管乌那合在宴会上的表态也足见诚意,但要尉迟珪就此信任初次见面、恶名远扬的乌那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所以宴会结束宾客散后,萧珪并未急于离去。他把郝廷玉等人带到了尉迟珪的面前,一一的引荐给他认识。 于阗人对唐人,有着天然的好感;于阗的王室成员,则对大唐的贵族仕子和文臣武将颇为推崇。得闻郝廷玉兄弟三人曾是守卫大唐京城的金吾卫将士,左云更是玉门关的守将之一,尉迟珪顿时肃然起敬,对其刮目相看。 萧珪说道:“二王子,我打算将他们四人一同留在乌那合的身边辅佐于他,你意下如何?” 尉迟珪闻言大喜,“如此,最好不过了!” 萧珪心领神会的淡然一笑,看来尉迟珪确实对乌那合很不放心,否则他现在不会高兴成这样子。 尉迟珪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些失态,连忙说道:“萧御史明鉴,非是在下多疑善变,实则是我的上头还有王父和王兄等人需要交待,那些臣工也会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倘若要要拜乌那合为将,我就必须拿出足够的理由,来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才行。” “我能理解。”萧珪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才会凭借大唐碛西黜置使的身份立下军令状,为乌那合做保;再又派出我的四名亲随,前来监督辅佐乌那合。” 尉迟珪颇为感慨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施礼下拜,“萧御史用心良苦,在下深为感激!” 萧珪还了他一礼,说道:“二王子不必多礼。萧某如此,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尉迟珪微微一怔,略显惊讶的看着萧珪。 萧珪说道:“我在拨换城打一场大败仗,害死了许多人,还弄丢了一座城。我很想率领一支军队打回去,把我输掉的赢回来。但我的手下,又没有兵马。” 尉迟珪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小声道:“萧御史是找我于阗国借兵,然后反击突骑施?”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我若当真这么做,可就太过出格了。因为大唐的黜置使不能直接插手军队事务,就更别提亲自领兵作战了。” 尉迟珪眼睛一亮,然后说道:“所以萧御史就想到了眼前的这一种方法,间接的参与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萧珪微笑点头,“没错,这就是我的私心。只要突骑施当真打了过来,无论如何,我必须参与这一场战争。还请二王子,能够成全萧某。” 尉迟珪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萧御史如此坦荡对我,尉迟珪别无二话。倘若真有突骑施大军来犯,于阗国的军事部署全由萧御史说了算;于阗国的军队,也悉数交给萧御史来统领。” 萧珪感觉有些突然,忙道:“二王子,此事非同小可,望你三思而后行!” 尉迟珪说道:“萧御史,在下记得中原有一句话,叫做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既然我都敢拜乌那合为将,让他统领三千拓羯;那么,像萧御史这样的天 朝英雄,我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萧珪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尉迟珪,说道:“二王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今天还只是第二次见面。你何以对我如此信任、如此推崇?” 尉迟珪面带微笑的看着萧珪,说道:“你我的姓名当中,同有一个珪字。这或许,就是上天赐与我们的缘份吧?” 萧珪顿时笑了,“二王子,虽然我很喜欢这个理由,但它未免太过牵强了一些。” 尉迟珪也笑了,说道:“萧御史不必再说。总之,我信得过你;于阗国也信得过你。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共同的敌人,他随时可能前来进犯。我们必须同心同德,携手抗敌。从现在起,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事情,你尽管开口,尉迟珪义不容辞!” 萧珪凝神看着尉迟珪,这位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眼中,闪耀着一种令人倍觉温暖,也令人倍觉安全与放松的光芒。 萧珪连忙低下了头去,不再直视尉迟珪的双眼。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他的心脏,莫名的加快了跳动。 他的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许久不曾想起的,如同大山一般伟岸的男人…… “萧御史,你怎么了?”尉迟珪颇为关切的问道。 萧珪很快恢复了常态,微笑答道:“报歉,我刚才有一点走神了。” 尉迟珪大度的笑了一笑,伸手从自己腰上解下一块金镌玉递到萧珪面前,说道:“萧御史,这不是礼物,这是我们于阗王室的信物。你可以凭它出入于阗国的任何地方,包括我们 的王宫和军营。请你收下。” 萧珪十分郑重的双手接过,“多谢二王子!” 尉迟珪说道:“明天我会入宫,将今日之事禀告父王和王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都会同意我的做法。这一点,萧御史不必有所顾虑。” 萧珪微笑点头,“好。” 尉迟珪面带微笑的伸出手来,像一位长辈那样轻轻的拍了拍萧珪的胳膊,说道:“府里早已备好客房。天色不早了,萧御史早点歇息去吧!余下之事,我们明日再谈。” 萧珪施礼一拜,说道:“多谢二王子美意,我还是回经略府去歇息为好。” 尉迟珪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有的。”萧珪说道,“我是大唐朝廷委派的御史钦差,防微杜渐是我的第一守则。倘若彻夜不归留宿在外,指不定就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尉迟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也就不好强留萧御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