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刚刚才煮好的时候,萧珪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响了三声,徐缓、沉稳而有力。来者谨慎、稳健而且富有自信。 萧珪今天穿了一身宽大舒适的道袍,头戴一顶芙蓉玄冠——就是杨玉环送给他的那一顶。 此刻,他扬了一下手中的抚尘,说道:“请进。” 门被人推开了。 有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刚刚在萧关县见过的裴蒙。另一人身材高大,全身都笼罩在一领宽大的黑色斗蓬当中,脸上也遮了一张黑色面巾。看起来,他就像是一位西方神话传说当中的死神,只是手里缺了一把黑色的巨型镰刀。 萧珪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说道:“二位来得正是时候,茶已煮好,有请入座品茗。” 他二人走进房来,突然被守在房门旁边的任霄和章迈吓了一吓。 裴蒙脱口说道:“这两位,便是灵观真人座下的仙童吗?真如金刚再世啊!” 萧珪淡然一笑,“你们吓到我的客人了,出去。” 任霄与章迈应了一喏,前后脚的走出了房间,掩了上门守在外面。 裴蒙饶有兴味的看着萧珪,面带笑容的道:“金刚护法都撤下了,先生就不怕,我二人加害于你么?” 萧珪微笑道:“你们不会的。再说了,你们也没有机会。” 裴蒙呵呵一笑,“先生之自信,令在下叹为观止啊!” 萧珪笑而不语,给他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摆在茶几上,说道:“二位,请坐。” 那个斗蓬人一直沉默不语。这时,裴蒙坐了下来,他也仍是站着没动。 萧珪看着他,说道:“阁下为何不肯入座?” 裴蒙拿起一杯茶来,吹了吹,浅饮了一小口,笑道:“他恐怕是在担心,茶里有毒。” 斗蓬人依旧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萧珪。 萧珪摇了摇头,“他不是。” 裴蒙问道:“先生似乎与他很熟,还特别的了解他?” 萧珪说道:“谈不上了解,也说不得陌生。” 裴蒙问道:“在下一直比较好奇,你二人之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萧珪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斗蓬人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手下败将。” 裴蒙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究竟是谁胜谁败?” 萧珪说道:“裴兄手里握着那么大的一张消息网,凡天下事,事无大小无所不知。还有必要问得如此清楚么?” 抖蓬人说道:“他就是想要羞辱我。” 裴蒙 笑呵呵的说道:“在下绝无此意。你还是快请入座吧,莫要辜负了灵观真人,亲手煮的这一壶好茶。” 抖蓬人没有理会于他,只是看着萧珪,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萧珪也看着他,说道:“岳文章,你不是出了高价钱想要托人抓我吗?现在我已经主动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你却连面对于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抖蓬人微微一怔,脱下头罩、揭下面巾,在茶几旁边坐了下来。 萧珪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比起上次在轩辕里召开商会大掌柜会议的时候,时隔还不到一年,岳文章却像是老去了十岁不止,胡须都已经白了一半。 见他二人都不说话,裴蒙打破了沉默,说道:“岳兄,真是好茶,试一试吧!” 岳文章低头看着杯中碧青色的茶水,说道:“看这煮茶的手艺,必然不差。只是兰州这地方,很难遇到好的茶叶。倒是平白的浪费了,重阳阁主人的这一手好茶艺。” 萧珪说道:“我今天的身份,是道士灵观。我等修道之人,讲究圆通自然。但若心境平和,哪怕随手摘来两片树叶煮了,那也是一壶好茶。” 裴蒙笑道:“灵观真人的境界,就是高啊!” 岳文章拿起了那一杯茶,说道:“所以,我输得不冤。” 然后,他就饮了一口茶。 裴蒙说道:“看来岳兄,还是没有放下往日的恩怨?” 岳文章放下了茶杯,说道:“对我来说,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太原岳文章已死,我现在的身份是粟特商人曹源山。” 裴蒙笑而点头,“宁涛还是有本事啊!仅用一招金蝉脱壳之法,他就把你从流放之地送到了没人认识你的西域,再换上一个,可以让你重操旧业的新身份。这半年来,你没少给他赚钱吧?” 岳文章看着萧珪,沉默不语。 萧珪淡然道:“宁涛交给他的任务,怕莫不是经商赚钱。而是叫他在西域各地收买粟特骑士,养为拓羯。” 裴蒙做恍然大悟之状,“难怪萧关县会突然出现那么多的拓羯杀手。原来,他们都是宁涛的人呀!” 岳文章有点恼火的瞪了他一眼,“你装得不累吗?” 裴蒙笑道:“还好,习惯了。” 萧珪说道:“岳文章……我还是习惯称呼你的旧名。既然你的主人叫你派人来杀我,你为何还要买通平戎军堡的都尉,叫他把我抓起来呢?” 岳文章说道:“因为,你 不能死在宁涛的手上。” “为什么?”萧珪问道。 岳文章皱了皱眉,“因为元宝商会已经没有了王元宝和岳文章,不能再没有你。” 萧珪淡然一笑,“这个回答,还真是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岳文章转过脸来看着他,平静的说道:“那是因为你无法理解,我们这些一手创办商会的老人,对商会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萧珪深思片刻之后,说道:“当初你想尽千方百计要把商会抢夺过去,就是因为,你对我和帅灵韵不放心?” 岳文章说道:“我承认我有野心,并且为了达到野心不惜采取任何手段。如果商会仍由王元宝执掌,岳某别无二话,只是一心效忠。但若王元宝不干了,怎么也轮不到你和帅灵韵这两个,年纪轻轻的晚生后辈来当家。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