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集贤殿御书房。 已被禁足多日的寿王李瑁,今日被皇帝叫到了这里来。 来时的路上,李瑁神情轻松满怀窃喜。因为他觉得,圣人叫他进宫训话,多半是要解除他的“禁足令”。毕竟这都已经一两个月了,打从自己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长时间的禁足。 只要禁足令一被解除,自己就能光明正大的每天去找杨玉环了。寿王李瑁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喜气就会打从心眼里冒出来,眼睛都变得格外晶亮。 可是当他到了御书房外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因为他听到,皇帝正在御书房里面,骂人。 挨骂的这个人,正是杨玉环的三叔,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 此时,心惊胆战的杨玄璬正跪在地上。李隆基既未发怒也未咆哮,只是宛如家常的在跟他说话。但他仍是忍不住两股战战,浑身发抖。 因为皇帝的话,句句都戳中了他的要害! 李隆基说道:“杨玄璬,令兄杨玄琰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把他的女儿逼到了投水自尽,将来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见他?” “臣,臣惭愧……臣惭愧!” 杨玄璬喃喃说道,声音都有一些发抖。 李隆基说道:“朕知道,你为寿王的婚事操碎了心。但是再如何操心,也不能把人逼得去跳水啊!” 杨玄璬点头如捣蒜,“陛下教训得是,臣糊涂,一切都是臣的罪过,全与寿王殿下无干!” “呵!”李隆基笑了一声,“你倒是挺袒护他的。” 杨玄璬一个劲的滴溜着眼睛,不知该要如何回话。 “但你这是在害了他!”李隆基突然拔高了嗓门。 杨玄璬被吓得一弹,“陛下,这……这……” “不懂是吗?朕来告诉你。”李隆基说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言,说朕的儿子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逼得人家女子投河自尽。” 杨玄璬慌忙叫道:“陛下,这是诬蔑,诬蔑啊!寿王殿下对玉环一往情深,从来不敢对她有一丝的伤害!玉环投水,那是因为她与微臣斗了嘴、吵了架,一时想不开这才干下了糊涂之事。这笔帐,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寿王的头上,这全都是臣的罪过啊!” “哦,是你的罪过。”李隆基点了点头,淡然道,“那你真可称得上,是天下父母之表率。” 杨玄璬吓 得浑身一弹,趴在地上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李隆基冷哼了一声,说道:“开元二十年,朕颁布《大唐开元礼》,旨在劝善天下,教化万民。凡我大唐朝廷命官,都应以身做责,示百姓以仁德孝悌,如此方能教化万民。杨玄璬,现在你来跟朕说一说,你做得如何?” “臣……臣逼迫玉环,是为无德,是为不仁;臣有负兄长托孤之重,是为不悌!”杨玄璬瑟瑟发抖的说道,“臣罪该万死!臣请圣人降旨重责!” 李隆基说道:“杨玄璬,你想让朕背负一个暴君的骂名吗?” 杨玄璬被吓坏了,一边磕头一边大叫起来,“陛下,臣万万不敢啊!” 李隆基不急不忙的说道:“自朕登基以来,一直尊奉依法制国之方略。你的行为虽然有悖《大唐开元礼》,但也只是道德有差,并未触犯哪条律法。你叫朕降旨重责,朕有何凭据?如果朕只凭一时之气就扒了你的官或是要了你的命,天下人还不都要痛骂于朕,是一个喜怒无常、不恤子民的暴君吗?” 杨玄璬简直都快要哭了。自己就算是长了满身的嘴,又哪能说得过皇帝呢? 他只好一个劲的磕头,“臣糊涂,臣该死!臣糊涂,臣该死!” “好了,起来吧!”李隆基低喝了一声。 杨玄璬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挥袖擦脸。冷汗、眼泪和鼻涕,糊满了他的半个袖子。 李隆基满是嫌弃的皱了皱眉,但仍是平声静气,说道:“按理说,这是你们杨家的家事,朕不该插手去管。但是这件事情不仅牵涉到了寿王,还影响到了朕的声誉。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怎么说吗?” “臣,臣……” 杨玄璬两排牙齿相互打架,嘴里说话都不利嗦了。 李隆基干脆自问自答,说道:“他们说寿王强抢大臣子女为妻,这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杨玄璬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下真是哭了起来,“陛下,这都是臣的错!臣万死,不能恕其大罪啊!” 李隆基摆了摆手。 高力士走了过来把杨玄璬从地上扶起,小声说道:“杨参军不必如此,好好聆听圣人训示便是。” “多谢高公公……”杨玄璬又抹了一把脸。这下,另一边袖子也湿了。 李隆基说道:“以后,不要再逼迫你的侄女。更不要再逼她,去往 寿王府上。风言风语传得满城皆是,这成何体统?莫非不用这等下作手段,朕的儿子,就娶不到妻子了吗?!” “陛下教训得是,臣,当真万分糊涂!” 杨玄璬没再下跪了,战战兢兢的叉手而拜,“臣保证,再也不会逼迫玉环了。再也不会……” 李隆基点了点头,说道:“朕听说,那个杨玉环并非顽劣之女,向来都是颇为乖巧。原本你对她,是有养育之恩,现在反倒结下了仇恨,这当真是你想要的吗?” 杨玄璬轻叹了一声,说道:“陛下教训得是,臣当真是糊涂啊!” “上慈才会下孝,为人父母当识此理。”李隆基说道,“往后,只要不是出格之事,她愿意做什么,你就让她做什么去。只要是门当户对,她愿意嫁谁,就让她去嫁谁。你杨玄璬可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名门子弟。你要图取功名富贵,还非得去沾儿女的光吗?”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