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了他的刀么?”
“看不清。”角落里,男人撑着伞,恭敬地站在平民打扮的女人身后:“光凭这出剑的速度,或许新选组那位剑圣也比不上。”
“又一位剑圣?”女子感慨道。
“大概吧。”男人颔首,低声道:“京都风云际会,友近家必然要往京都去,到时候见他出手便知。”
女子轻笑一声,扭过头去离开:“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他所说的救国良方。”
此刻若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会发现撑伞的男人身形飘渺,状若游魂。
“阴摩罗,走吧。”
“……是。”
“别动歪脑筋,友近家的老东西还没死呢。”
“……是。”
……
“诚君,面见主君不可佩剑,您的佩剑……”
“拿去。”黎诚随手将打刀丢给角本英姿:“不过,我就这样穿着破旧去见你家主人,不会被轻视么?”
“若因为一件衣物就轻视于阁下,我友近学又怎配招揽天下英豪?”
一声大笑从堂外传来,穿着剑道服的友近学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低眉的仆人。
“听闻刚刚阁下道场门口一剑妙到毫巅,岂能让此等剑豪多等?”
友近学看上去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个子倒是不高,引人注目的是他从右眼直到嘴角的一道长疤,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狰狞。
“听闻阁下刚从海外归来,无有厚礼,唯有一剑相赠。”友近学侧身,身后的仆人抬着剑架上前。
剑架上摆着一柄崭新的打刀。
黎诚毫不客气,拿起打刀,拇指微微一推,刃出半截,凄冷如霜。
“好刀!”黎诚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
其实他根本看不懂刀,只是无论如何要维持住自己刀客的身份而已。
“此刀名镰鼬切,刀铭‘镰鼬拔付一心’,曾有武士用此刀居合斩落山中为祸的镰鼬妖而得名。”
友近学抬手:“请坐。”
黎诚将镰鼬切递给一旁的角本英姿,和友近学在榻榻米上相对跪坐。
“阁下曾言救国良方,大可同我一叙。”
友近学面带微笑,诚恳地说道:“我欲救国于水火,此世人皆知矣。”
“我有上中下三策,请君从下策开始听起。”黎诚并不扭捏,直截了当地说道。
“为何先听下策?”友近学大惑不解。
黎诚笑道:“我怕从上策讲起,阁下会将我乱棍逐出。”
友近学哑然失笑,抬手道:“请讲。”
“下策为武士之剑。”
“哦?”
“武士之剑,击于市井,伐于客商。起于怒意,止于五步。”
“暗杀外国行商、国内贵族,迫使他们畏惧止步,停下开国的脚步,如此攘夷。”
友近学闻言叹了口气,道:“阁下是对现在的攘夷活动不满?”
要知道这时候大多数的攘夷活动仍是以暗杀为主,配着刀的志士行走在黑暗里,暗杀着一个又一个商人和贵族。
而这在黎诚口中只是下策。
“不,我只是遗憾,而不是不满。”
黎诚沉声道:“若是不满,我不会把它列为解决方案之一。我真正不满的,是腐朽到无可救药的幕府啊。”
“慎言。”友近学面色一肃,半晌,又低声问:“中策呢?”
“中策是贵族之剑。”
“要有火枪,要有铁甲舰,要有一切他们有的东西,为此,可以舍弃任何东西,包括武士和自己的权力。”
黎诚悠然道,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友近学看着,居然是一条一条的法令。
黎诚一边写着一二三四,一边叙述着详细内容。
“各大藩属大政奉还,建议会,展公议以决万机。”
“官制改革,广招有志之士,举有能,削无实。扩张海军,安置亲兵拱卫京都。”
“改条约,制宪法,发售控制货币流转规则。”
“如往年师法大唐,渡海求学,以一代人的代价跟上那群白皮人的脚步,直到有能力反抗。”
这是数年后坂本龙马提出的船中八策,此刻被黎诚轻描淡写地抛出。
友近学沉默半晌,叹道:“谈何容易。”
“上策呢?”有了刚才这一番对话,友近学认定面前的男人的确胸有救世经纶,此刻目光灼灼地看着黎诚,黎诚却不再说话了。
“您确要听?”
友近学心下明了,抬手屏退左右,场内只留黎诚和友近学二人。
“如今长州藩、萨摩藩、土佐藩皆要倒幕,倒幕攘夷已是大势所趋。”
“可你方唱罢我登场,友近先生,不知大政从幕府将军手中归还于天皇,于百姓又有何益?”
黎诚意味深长地问道。
“今将死,明亦将死,死于将军与死于天皇又有何异?”
“上策,乃庶民之剑,乃翻天覆地之剑!”
友近学愕然:“你、你怎说出如此大逆不道……”
黎诚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您已经有选择了,不是么?”
友近学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