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空突然变得昏暗,黄沙的尽头仿佛有巨龙在翻滚。
城头的守兵敲响了一口黄铜钟。
“噹~噹~噹~”
“沙暴要来了~”
精绝城中往来的商人牵紧了马匹和骆驼,寻找一个可以躲避风沙的地方,商铺全部落下了门扉,一些居民冲出来抱起在街边玩耍的孩子,飞快的跑回家中,关紧了所有的门窗。
原本热闹的街道上转瞬间清空,只剩下一些干枯的草屑和尘土随着提前到来的大风,在半空中飞舞。
一个被人踩得碎裂开的手鼓被风吹得在街道上翻滚,一直滚到了街尾的一家店铺门外,“咚”一声撞在紧闭的木门上,让门里的几个人都惊了一下。
听着门外的风声,一个年轻人耐不住屋里的寂静,开口说道:“我刚才在门外看了一眼,这次的沙暴可是不小,遮天蔽日的,现在沙暴还没到,风已经这么大了,想来比前年的那次还厉害。”
旁边的中年人对着厚厚的木板门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今年的风季来得这么早,往年的这个时候不该有沙暴的。”
剩下的两位老者对望了一眼,想到最近城里的各种流言蜚语,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不安,其中一人端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口马奶酒,沉吟了良久,才道:“希望不要有什么祸事才好。”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又整齐的跑动声,屋里的四个男人立刻抬起头来,年轻人跑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看了一眼,随即扭过头来,有些兴奋的说道:“是士兵,皮甲是红色的,应该是皇宫里的护卫。”
士兵在尘土飞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快跑动,火红的皮甲把漫天的黄沙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他们奔跑的方向却不是皇宫,而是位于城东的一座府邸。
领头的正是皇宫的侍卫长奉赞,他不断的催促着手下的士兵,湛蓝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女王怀孕后突然失踪,丞相明面上说是暂代国政,却是日渐蚕食,一些忠于女王的大臣或被杀、或被贬,如果不是还有一些贵族的维护,连皇宫都要遭殃。
刚才他听说有人看到,丞相经常秘密出现在城东的一座府邸,怀疑丞相就是把女王软禁在里面,不顾沙暴就要来到,带着皇宫的一百多护卫赶来,誓要把女王救出来。
而就在此时,城东的那座府邸里,一声响亮的婴儿初啼划破长空,就是呼啸的风声也无法阻隔。
刚刚诞下儿子的精绝女王裴琪丝脸色苍白,身形更是消瘦得仿似皮包骨头,只是她望向躺在旁边的儿子,眼里却满是欢喜和慈爱,她爱的人虽然已经死了,却为自己留下了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和他有着同样黑发的孩子。
在儿子的额头印下一个祝福的亲吻,斐琦丝声音带着沙哑的说道:“你的父亲是一个汉人,他曾经说,汉人的孩子都是跟随父亲姓,所以你也要跟随父姓。你的父亲姓苏,是汉臣苏武的家将,逃亡途中跟随商队来到我们精绝,这才与我相识。”
“他的身份虽然并不高贵,却是个英武不凡又气质温和的男人,也是我最爱的男人。他曾说过,如果你是个儿子就叫苏裴,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所以名字里既有他,也有我……”
站在床旁边的侍女泪珠不断落下,眼前依稀浮现当初在皇宫花园里的那对神仙般的眷侣,明明是如此美好的画面,却被各种阴谋所破坏,不仅现在阴阳分割,怕是连女王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斐琦丝本来身体就不好,被丞相困在此处,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却是经常三餐不济,现在又因为产子而大出血,精神已经开始恍惚,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声音越来越小。
她知道自己怕是活不了了,对于死亡她并不害怕,只可惜儿子刚刚生下,她见不到他长大成人,甚至连他的一声呼唤也没有听过。
“莘雅,把我枕下的东西拿出来。”
侍女立刻抹去腮边的泪水,走过去从枕头下面取出一物,却是一小块兽毛做成的绒球,上面坠着一根丝带和一颗胡桃般大小的雪白玉珠。
斐琦丝挣扎了一下,却实在无力坐起,只好扭头看着身旁的小婴儿,说:“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听他说,这是汉臣苏武符节上的落下来的信物,原本是要他带回大汉求救……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就把这个留给你吧,希望你父亲在天之灵能保佑你。莘雅,你帮我皇儿系在脖子上吧。”
“是。”莘雅小心的拿起一小块兽毛和玉珠,系在小婴儿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扉被人一脚踢开,狂风卷入,屋里的油灯瞬间熄灭,只有最角落的一盏还亮着,却也被风吹得四下摇晃。
三个身穿华服的女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女子,一头金红色的卷发随着大风飞扬,仿佛群魔乱舞,脸上虽然浓墨重彩的画着艳妆,可是如果细看她的眉眼,就能发现这中年女子和躺在床上的斐琦丝有着三分相像。
“这贱种总算是生下来了。”中年女子望向裴琪丝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恨,明明自己才是长女,却被这个妹妹继承了王位,这么多年的谋划,现在终于要重新获得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可是心中的恨意却依旧没有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