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问起自己家人,孩子默默低下了头,紧接着便见有豆大的泪水砸落下来,砸到了他的衣服上,在靛蓝色的衣摆上晕开了一个又一个水圈。
锦善见他哭得伤心,知道自己问到了孩子的伤心事,不禁有些自责,同时也跟着有些难过,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淡云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微笑道:“你饿了吧,我让这位姐姐去准备些吃的,你先把药喝了,待会儿再吃东西,好不好?”
孩子轻轻点了下头,却是继续低头垂泪没有吱声。
锦善听了,这才想起主子方才的吩咐,登时着急忙慌转身出去安排。
待她回来,二牛已经擦干了眼泪,还乖乖喝完了药,正坐在床边害羞着问苏淡云是什么人。
苏淡云笑笑,“我是名郎中,正要赶回老家探亲。昨晚路过这里投宿,然后就看见你被人打倒在了地上。我看你情况危急,怕你熬不过昨晚,便和掌柜的沟通了,将你带到屋里治疗。事情就是这样,还好,你挺过来了。”
二牛听罢,眼神渐渐被不舍和忐忑填满。
他紧抿着唇,一双小手紧张地捉住衣摆,怯怯道:“所以你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苏淡云点头,“老家还有事情,我们实在不能久留,今日就要启程赶路了。”
想到什么,她又露出个温和笑容,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问道:“你可有什么认识的人?我们离开之前可以将你送过去。”
二牛听着,枯瘦的手一直紧紧揪着衣摆,那衣摆在他手里转眼就被拧成了一小团。
蓦地,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噗通跪到了苏淡云跟前,流泪道:“恩人,我没有认识的人,之前南边闹水灾,我爹为了救我阿姐,一起被大水冲走了。
我娘拉着我跑,跟着村子逃灾的人一起北上,可大伙儿在路上陆续都病死了。我娘也染了病,但是她没有停下来,一直带我逃到了这里。
我们找了个破庙住着,阿娘没力气起来,我出去四处讨吃的,可是等我讨到吃的回来,阿娘她已经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我跟着破庙里的乞儿出去讨食,可讨回来的吃食常被老乞丐抢走,我经常都没有吃的。
恩人您可以让我跟着您吗?我会做很多活,以前在家时我经常帮爹娘干活,我还认得几个字,我学东西也快。我什么活都肯做的,恩人只要给口吃的就行,您就让我跟着您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一边说着就一边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锦善听着这孩子的经历,不由得也想起自己小时,早已忍不住淌了一脸的泪,苏淡云也是心里难受得紧。
其实新宅子光靠石嬷嬷她们几个,还真是忙不过来,这趟若是能把阿弟接去京城,宅子就更缺人手了。
自己之前就想过等回去后买一两个下人,既如此——
她飞快思索了下,随后拿定主意,柔声道:“那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二牛还在磕头,正想再磕,闻言忽地顿住,待反应过来,猛然跪直了身子,“恩人当真愿意收留我吗?”
苏淡云笑着点了下头,随后又正了神色,道:“你可以跟着我,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府上可不收留无用懒惰之人。且做我的下人我最看重一点,那就是忠心,若被我发现有什么不忠之处,我可就不会再给任何机会,你可懂得?”
她平常看着温柔和善,可此时肃着脸说话便自然露出了一股主人的威严。
二牛看着这样的恩人,心头一颤,半点儿也不敢敷衍,连连点头道是,又反应过来猛地抬手指天发誓道:“我二牛发誓,若好吃懒做,对恩人起了二心,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嘶,好重的誓。
望川走到门外,刚好将新主子的吩咐和二牛的誓言听了个齐全,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肚子,同时也对自己的新主子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小娘子看似柔弱,却还是不乏做主子的威严,当真不能轻视。
不过今日他终于知道了主子喜欢怎样的下人,也算是有了明确可以努力的方向。
其实吧,他本来就是主子口中那样的好下人,接下来他得让主子清楚看到这点才行。
他想了想,当即傲首挺胸抬手敲门,“主子。”
听出是望川来了,苏淡云让锦善过来开门。
望川朝锦善扬起个和善笑容,礼貌道:“主子在吗?我想跟主子商量下启程的事情。”
锦善觉得这人的态度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随之也十分友好地帮他传了话。
苏淡云在屋里刚把二牛扶起来,闻言让望川进来。
望川走进屋中,绕过屏风,瞄了站在苏淡云身旁的小子一眼,莫名就有些羡慕。
他飞快收回目光,朝苏淡云恭敬行礼,问道:“姑娘想什么时候启程?”
苏淡云想了想,道:“现在是卯正,也不知这里的车马行何时营业。”
她们接下来要走陆路,需要到车行租借马车。
在大齐,有的车行有租借马车的买卖,只要交一定的押金,照天数预付多一些的租借费,再签订契约,就可以租到马车出行。待回程时,若马车无损可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