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荣安院的正屋里。
苏淡云站在堂中,两只天青色茶盏已经先后在她跟前绽成了碎片,大大小小铺了一地。
曾氏坐在上首,刚甩完茶盏的她脸上乌云密布,正微喘着气,死死盯着下面站着之人,眼神就似是要吃了面前人般。
其实刚刚苏淡云只是才说了自己和贺怀琛签了和离书而已,都还没细说下去,曾氏便二话不说直接又砸又骂。
苏淡云已经熟知这婆母性情,在她发疯之时并没急着往下说。这下见她砸无可砸,终于累得住了口,苏淡云这才气定神闲从荷包里掏出自己的那份和离书来。
“老夫人,侯爷和我已经签好了和离书,我也已经到官衙备了案,这是我的那份,上面说好了交接细项,请老夫人过目。”
朱嬷嬷心里一直震惊不已,听着便上前把那和离书接了过来,呈到了曾氏跟前。
听她说和离书已经交给官府备案,曾氏当即就气得七窍生烟,一把夺过和离书唰唰看了起来。
结果待看到苏淡云写的,心中的怒气忽地就有些不连贯了。
怎么着?这人原来是自请下堂?
且还如此不忌讳地在文书上踩低她自己?
这又是不育又是善妒的,这不是一惯婆母休儿媳时惯常骂出的理由吗?她现在把自己要说的话全都给说了,那她还能骂些什么?
曾氏看着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儿媳,真是一时间都给整不会了。
正迷糊着,便听下首处站着之人再次开口,“老夫人,儿媳体弱,上回太医来给儿媳诊病时也说了,儿媳这身子至少得养小半年,否则会有碍子嗣,甚至连伺候侯爷都不能够。
可上回儿媳在灵渊寺里才多走了几步山路便又突然晕倒,可见儿媳这身子实在太不中用。太医说的小半年本也只是个大概猜测,儿媳这身子儿媳自己知道,没准就养不好了也说不定。思来想去,觉得实在不能拿侯府子嗣冒风险,便找了侯爷商量和离事宜,和侯爷签了这和离文书。
儿媳知道这桩亲当年曾过了圣上的眼,这一点儿媳也和侯爷商量过了,想必有了儿媳在这和离书上所写理由,圣上哪怕知道了我们和离也不会对侯府有看法的,老夫人您大可放心。”
这番话当真说到了曾氏心上,曾氏听罢,心中的怒气终于消散了些。
其实她一直就觉得这儿媳出身低配不上自己儿子,可碍于休妻会给儿子带来负面影响,她这才一直这么忍着。
如今难得她自愿离开,又愿意把责任都揽在身上,那自是再好不过。
曾氏想着,脸上的乌云渐渐就没了踪影,只是等她看到要将沁心院的下人带走时,那刚散开的乌云便当即重新覆了上来。
苏淡云一直觑着曾氏神色,见她视线在扫过财产分割说明那一块时突然沉下脸来,想了想便知她应是对带走下人那一项心生不满。
自己此刻站在这里便是为了这事,又岂能让曾氏阻拦?
想着,她便抢先说道:“老夫人,儿媳跟侯爷提了,和离后儿媳会照着大齐律法只带走自己的嫁妆,另外和离书上也写明了可以带走沁心院的下人。
虽说如此写着,但儿媳要带走的其实也只有三人而已,分别是儿媳的车夫石厚朴,还有沁心院的管事石嬷嬷,以及大丫鬟初禾。这些侯爷皆已签署同意,儿媳这趟过来便是为此找老夫人取要他们三人身契的。”
曾氏听罢,不禁微怔了下。
这儿媳提起的三人她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三人本就是些做杂役的,当初刘嬷嬷出事,这人硬生生将三人破格提拔,又是做管事又是做大丫鬟的,真真是赶鸭子上架。
罢了,反正都是些做杂活的,侯府也不缺做杂活之人,给她便给她罢,到时和离之事传开,她也能得个好名声不是?
想着,曾氏脸上的乌云便再次悄然散去,将手里的和离书往朱嬷嬷手上一递,吩咐道:“你待会儿去二夫人那里,把那三人的身契取来拿到沁心院交给夫人吧。”
朱嬷嬷听着,不禁心头一震。
这便是同意夫人和离了。
瞧这样子,老夫人对夫人和离还是乐见其成的。
也是,老夫人本就不喜夫人,这样决定也很正常。只是夫人和离也在为侯府的名声考虑,这样好的儿媳,老夫人怎地就是看不对眼呢?
朱嬷嬷心中唏嘘不已,暗自长长叹了口气,面上却是恭敬应了下来,将和离书叠好交还给了苏淡云,之后就下去往张氏的院子去了。
目的达到,苏淡云自也不想久留,便朝曾氏行礼告辞:“这些年全赖老夫人照料,儿媳感激,老夫人往后多保重身子,儿媳就此拜别。”
照着礼数说完,苏淡云便转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看着这儿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口,曾氏紧抿双唇,心底终于生出了一丝复杂情绪。
解决完身契之事,接下来便是要给江氏交代日后诊治事宜了,故而从荣安院出来后,苏淡云便立即赶去登了碧浔居的门。
得知苏淡云已经和贺怀琛签订了和离书,江氏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久久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一脸不可置信地道:“三弟妹,你说你跟三弟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