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弘辩禅师还在苦读佛门经书时,安仁僧早早便无师自通地悟得四禅八定,晋至一心不乱的无相无念之境,进境堪称百年之未有,本无禅师原本也寄予厚望,认为安仁僧勇勐精进下去,很快就能超脱四禅舍离色界,直至打破三界车辐,远离一切恶业,成就阿罗汉果位也不是痴人说梦。
可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这众望所归的安仁僧,会在某一天深夜找到师父本无禅师,身如筛糠地告诉师父自己参悟华严经时,脑海里忽然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无有因果之见和常断见等种种邪见。
本无禅师忙问,他是如何知晓邪见的。
安仁老老实实地说道,自己梦中听闻有人在菩提道场处,开演法会说华严经六品,听闻之后邪见就不可抑制地滋生了出来,再也无法进入禅定。
本无禅师当时心中警钟大作,持法杵在手喝问道,汝还见佛么?佛拈花在左手乎?在右手乎?
读佛经钻牛角尖的僧人常有,本无禅师佛法精深,自然不是全无应对经验,随即拿出棒喝之法,想让对方能迷途知返对于这个门下最最有为的弟子,本无禅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对方为何会陷入如此这等浅薄的迷见。
世间邪见三百六十种,安仁僧所说的无有因果之见,指的是认为行持善法没有功德,造恶业没有任何过患,前世后世不存在,三宝没有功德,佛没来过这个世界,上有天堂、下有地狱是谎言。
这种称为无有因果的邪见,属于特别可怕的歧途,假如见解没有摆正,那学佛就成了一种抱佛脚求安慰的方法,绝不可能深入佛法三昧。
而常断见分为常见和断见。认为神我常有,大自在天、遍入天是造世主,上帝、真主能创造一切的,这些看法都叫常见,是承认造物主常有的邪道,断见而认为一切诸法自然而生,前世后世、因果不虚、了脱生死等均不存在的观念,则属于因不愿造恶业而否认因果的断见。
如果按照佛门四分律中所说,即使生起一刹那的邪见,也将失毁一切戒律,不能再列入佛教徒或出家人的群体中,前宋时甚至有佛弟子因此此事轻生跳崖,本无禅师怕安仁想不开,故而见之一事进行开悟。
禅宗以左右开示讲解见这一状况,是为了告诉弟子不可执着于见,佛拈花不在左手,也不在右手,因而无左右分别,一有分别则心滞于执,所说的邪见正见则全都是妄念了。
本无大师以此情景应对机锋,实则是为了接引学生,殊不知安仁僧听完之后苦笑不已,告诉师父自己脑海中知道明知道生出了邪见,却并不认为是邪见,似乎是自相续中隐藏的邪见种子,正被智慧火慢慢滋养生来,恐怕再也无法摆脱其中了
弘辩方丈,所以安仁上人属于是学佛之后走火入魔了?不知那时候的安仁上人年纪多大?
江闻出声询问,对于读华严经能读得走火入魔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据经典记载,那可是佛陀经历六年苦行之后,行至毕钵罗树下的金刚座上结跏趺坐,夜睹明星而体悟,解脱而得正觉后所说,最后深藏龙宫直到龙树菩萨开启的正法,想不到还能被逆练?
弘辩方丈闭目思索片刻,回答道: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
江闻倒吸一口冷气。
十几岁就能达到青出于蓝的境界,安仁上人不愧是百年一见的学佛天才,这在讲究明心见性的禅宗里,堪称是一等一的宿慧种子。
只不过这个年纪正是中二的好时候,一旦犯起病来神鬼莫当,能好好说话都算是积德行善了,反正江闻自己在那个年纪,天天都在苦练天马流星拳,笃信自己下一秒就能领悟第七感燃烧小宇宙什么的
弘辩方丈,这身上病易治,心中病难医,安仁上人既然有数十年的心魔,我就不一定有办法解决了。
江闻把丑话说在前面,生怕面前的老和尚把治疗陈年中二病的事情,也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那样的话,自己除了拿出人生重来小道具给对方来一下,理论上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此事自然不劳烦檀越
弘辩方丈站在池边的表情很是精彩,他总感觉江闻对师弟匪夷所思的心病十分熟悉要知道自己师父当年都束手无策,只能让安仁僧转而修习天台宗秘不外传的禅功武学寒山内功,希望能借此机会突破魔障,可惜直到老和尚圆寂,都没有等到好消息。
石室之内药雾弥漫遮蔽视线,站立在药池边的三人都是寂然不动,只有药池之中的安仁僧低低叹息着,缓缓抬起头来,被往事催动出几分痛苦。
那苍黢风霜的面容上,已经看不到一丝当初佛学天才的模样,只如一名久居深山的苦行僧侣,一举一动都夹带着古树寒岩所特有的衰寂,此时背衬连绵荒草便要直至天荒地老。
江闻缓缓上前,将一道九阳内力传入其中,只感觉安仁僧濒临破碎的丹田气海、奇经八脉都在缓缓修复之中,寒山内功确实有奇独到之处,而温水池中牛黄、远志、当归、川芎、丹参、桃仁、红花、黄精等等药物,也正持续不断地释放着药性,帮助和尚益血安神、醒脑开窍,维持住他的灵台清明不灭。
江闻一边勉力施为,一边思考这个疗法功效,自己手里已经有治疗内功走火入魔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