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靠近,似乎有无数人环绕在这座世子宅邸的周围,却不约而同地屏气息声。
耿精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血液阵阵往脆弱紧绷的大脑中涌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连坐姿都保持不住,即将倒向墙角。
但随着江闻伸手扶住,耿精忠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到身体里,浑身的疲惫都削减了几分,紧张与迫切却仍旧冲昏他的头脑。
“曾、徐、白各位将军闻讯,连夜带兵前来世子府,王府的亲军大概是为了将功赎罪,也没有阻拦他们的胆量。此刻大家都以为世子即将被释放,回到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为得罪过您而担惊受怕得很呢。”
江闻竖起耳朵听了片刻,“此刻想来,应该已经到大门口了吧?世子虽然是万金之躯,也应该出门稍迎一步吧?”
感谢阴谋交错的复杂性,让江闻恰到好处的暗示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四两就能拨动千斤,更何况两千两百斤乎?
耿精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似乎已经从大喜大悲中解脱出来。
他艰难地弯腰捡起水袋,咕嘟嘟地一口气喝光。
江闻微微一笑,又上前对他说了最后一段话,便看着他将散乱的头发在脑后一系,光着一只脚推开了房屋大门。
火光晃眼,甲胄闪烁,门口当先三人面有愧色地一字排开,后面诸人也毫无倦容,整装护卫着耿精忠的世子府邸,将不大的院子保卫得水泄不通。
耿精忠站在门口,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自己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在梦里他颓唐、沮丧、懊恼,苦痛,但醒来后失去的一切都回来了。
年轻的世子竭力绷住脸,看着面前的三位心腹。
能让他享受的时间不多了,父亲有命令入夜之后绝不见客,可一旦清晨到来、亲军入府,这场美妙的误会就会像清晨的露珠一样破灭消散。
耿精忠可能是这座偌大的福州城里,唯一一个不愿看见天明的人了。
三位统领沉默着跟在踉跄前行的耿精忠身后,手下亲兵的火炬汇成长夜里的一条火龙,前呼后拥地跟随耿精忠向王府的深处走去。而在人群里,他们也确确实实看到了西湖边出现过的那个人三人虽然被勒令思过,手下的探子却从未停歇。
探子们不约而同地传回了一个,关于西湖边上罢斗的离奇故事。
探子说世子手下的一名高手出现,举起了湖中压死三人的铸铁镇水铁犀牛,随手一扔便抛出丈外,正好落入达素与耿继茂对峙的亲兵之间,震慑住了全场。
让双方惊诧而还的除了出其不意,更多的是铸铁镇水铁犀兽身上,历经不知多少年月依旧清晰可见的铭文,上面写着“铸犀作镇奠海眼,保大四年八月监铸官查文徽镌石,重两千两百斤。”
他们当时就想通了,耿王爷既然将如此高手潜藏在世子身边,那么所谓的废位牺牲绝对是惑敌之计,自己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耿精忠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江闻刚才说的话也在脑海里盘旋不去,他是一刻都不敢遗忘,因为他最后的生路都在其中。
这句话听来简单,说出口却让人胆战心寒,几刻钟后或许就将成为他遗臭万年的开端。身后道人穿着道袍,却像一个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轻巧万分地就让他接受了父杀子,子逼父的说法。
那人虽然云淡风轻,但耿精忠知道这世道已经将他彻底逼疯,化为了滔天而来的洪水猛兽。
那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可他不想死,因此他必须站着来到父王面前,用最平稳、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那句话。
父王何故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