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来是么?”
姜芙蕖掐住顾金灵下巴,令她仰头。
“你在想一个怎么让他最痛苦的死法。”
不是顾金灵亲手下毒。
不是让沈惊游死于战乱。
而是要创造一个很疼很绝望的办法。
上辈子,趁着陆枭来到沈惊游身边报仇,顾金灵和对方联手,就在那天早上,把沈惊游叫到了蘅芜苑,拖着他,让陆枭易容成的姜芙蕖出来,亲手喂给沈惊游一碗毒药。
看呀,你最爱的妻子亲手将你毒死。
想想呀,还是你的亲娘为了你好,可你不听话,所以被害死了。
悔吗我的儿?
顾金灵唇瓣颤抖,垂头哭泣。
此时也不知道是悔、是怨、还是恨。
她只觉得此生日子为什么如此难捱。
姜芙蕖将毒药包扔在地上,抱着已经不暖的炉子,轻移莲步,“表哥,我们出去吧。”
她脸已有倦色,不想再和这些人有多余的牵扯。
王岭用刀解开了沈平章的绳子,又将塞口的帕子扯下,才跟姜芙蕖一起出来。
屋门被关死。
“顾婶婶,想必你们有许多的话要说,不打扰了。”
姜芙蕖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身下垫着表哥的大氅,暖炉也在厨房换了新的,天放晴,阳光落在微湿的小靴上。
呼出的寒气白茫茫,秋千晃了晃,表哥坐在一旁。
他双手撑着绳索,脚下踏着,靠在椅背微微摇晃。
像小时候做过的无数次一样。
唯一不同,小时候她在他怀里,而此时,她在咫尺之地,心却在天涯之远的地方。
身后的屋子里很快便有凄厉的吵闹声,厮杀声。
多年夫妻,反目成仇。
“表妹,你心肠真好,到了这种时候,还给他们一次见面解释的机会。”
王子纯睁着一只眼睛,偏头偷偷瞧女子侧脸。
阳光照耀在表妹脸上,好像连太阳也偏爱她,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一丝阴影。
姜芙蕖也躺靠下去,怀里抱着暖炉,暖炉搁在小腹,太阳晒衣服一样晒着她的身体,晒的满满当当的。
她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因为这是最好的结局。”
自从做完预知梦,脑子清醒了之后,姜芙蕖想过很多报仇的方法。
她想亲手杀了他们。
可下手时,只觉得脏。
肉体上的疼痛她让那些小厮成倍讨来,可灵魂深处的痛苦,需要他们互相杀戮才能获得。
她只拿走他们欠过的东西。
屋内的声音停止,姜芙蕖躺在秋千上睡着了。
这一场短暂的梦很甜美,安心,放下一切,身心轻盈。
王岭将她晃醒,带她开了屋门。
男人总是比女人心狠些。
扔在地上的毒药被沈平章夺去,喂进了顾金灵口中。
顾金灵死前手骨脚骨皆断,头发被扯下来一大片,头皮上全都是血,那脸孔上的红肿证实了死前她遭受了什么。
沈平章撑着身子想要爬上木轮椅……
不愧是行军打仗多年的人物,被姜芙蕖提前用麻痹身体的香熏过,又被表哥打了几下绑住半日,还能有这些力气。
“姑姑!”
“你们国公府没有一个好东西!凭什么害我姑姑,我跟你拼了!”
凄厉悲凉的呼喊从旁边的屋子里传出,顾玉珠在地上爬着,满脸是泪,哭的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
她哭的很丑,很伤心。
高高的门槛她是爬着进去的,王岭抬起一只胳膊护在姜芙蕖身旁。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
顾玉珠是冲着沈平章去的。
她摸下身上唯一剩下的银簪子便要替顾金灵报仇。
那不是国公府里的簪子,是她自己的。
沈平章反手就掐住了顾玉珠的脖子打算将她脖颈折断……
“姑……母……”
顾玉珠临死前用手弄翻了炭火盆,火焰烧着了地上的毯子,烧着了顾玉珠的衣衫,她死死抱住沈平章一只手臂,断气时也没有放开。
一场大火烧掉了这座礼佛的小院。
这场火烧到一半,姜芙蕖和王岭就下了山。
下山前,姜芙蕖将预知梦做完后自己写下来的信交给王岭,要他誊抄一遍,将前因后果都告诉干净。
王岭写完,封好,用红绳系在院中的枯树上。
“表妹,你是连自己的字也不要他见到吗?”
姜芙蕖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些,刚才只是想还要解释他们几个人的死因和小红的下落,必须要写好多字,那还是表哥写,她比较轻松,不然手疼。
但表哥这样一问,她想了想,点头,“算是吧。”
沈惊游来到龙盖寺时,这座小院都烧干了。
房屋坍塌,因为和尚来救火,黑色的烟雾也快散尽。
屋子里抬出三个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沈惊游认得沈平章身上的玉佩和顾金灵头上的金簪,剩下一具尸身,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杜衡递帕子替沈惊游擦唇角吐出的血,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