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咬字清楚,一点也不磕巴。
次子望着长子,指了下他手里的剑。
“兄长厉害。”
“天下第一。”
这是长子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他开口喊的第一句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兄长”。
“哼。”
长子冷言冷语。
“讨好我也没用!”
扔下这句话,他就离开去了堂屋。
次子歪头,咬着手指,眼神呆滞:“讨……好?”
他似乎并不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自这天后,长子每次在练武场都能看到呆坐在一边的次子,次子也不讲话,就安安静静坐在那,似在发呆,又像在看他。
长子见他呆呆傻傻的,赶又赶不走,干脆无视了他。
其实他心里多少知道一些次子在家中尴尬的处境,次子从出生起就不受父亲待见,因为太呆了,打小就一副痴儿样。
妾室屡次叫他开口喊人他也不肯开口,整日就爱一个人安静的呆在角落里,活像个被遗弃的孤儿。
但次子再怎么呆傻,对妾室来说也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好穿方面还是不会亏待他的。
可在妾室走时,她知道自己养不起次子,更不想带个呆傻的拖油瓶,便将次子留在了这里,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父亲不喜欢痴呆的次子,看他那副呆样便怒由心生,时常觉得这是死去的妻子对他下的诅咒,所以次子才会变成这样。
因为许多大夫郎中都来家里为次子诊过脉,皆说次子身体无恙,脑子也没问题,喜欢一个人发呆……可能是他单纯喜欢做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迟迟不肯开口说话?
或许是他单纯不想开口。
但好好一个正常人,行为怎么可能会如此不正常?
父亲就认为是中邪了,被下了咒,觉得次子晦气,便也不再管他。
因着父亲的漠视,下人也跟着不重视起来,次子在家里也就更没人管了,要不是他到点知道去吃饭,家里都没人记得他。
由于不被关注,次子也常年穿着那几件旧衣服,破了也没人管,反正饿不死就行。
由于不被关注,次子身上出现淤青,有被殴打的痕迹也没人管,反正没打死就行。
长子有次路过,不仅看到次子被比他小的孩子按着打,还听到那些小孩骂他傻,取了不少极具侮辱性的外号。
次子呆呆的,也不反抗,任由那些人打骂,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反倒注意到了路过的长子,也不讲话,就那么双目无神的望着他。
长子看到那双眼睛,心里抽痛了一下,他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上去帮次子赶走了那些小孩,还带着次子去找大夫取药敷在伤口上。
可能出于同情吧。长子想。
但也到此为止了。长子又想。
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自己出手的缘故,次子才会出现在练武场并喊了他。
后面的许多天,他再也没听到过次子的声音,仿佛那天他是在幻听。
次子还是安安静静坐在边上,不开口,也不乱动,喜欢一个人发呆。
长子回了宗门,修炼时脑子里会闪过次子那张呆呆的脸,他也不清楚原因,去问当年带他入宗门的仙人,如今也是他的师父。
师父说他有心事,自然是无法静心修炼,想要继续修炼得先解决这件心事,而解决的办法在于他是否能认清自己的心。
长子谨遵教诲,闭门思考心事由来。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过短短几天就看清困住自己的心事是什么。
他生母因父亲纳妾一事而亡,此事追根溯源主要错在父亲,次要错在妾室,而次子于此无错,却承担了不属于他的苦难。
由于次子出生那天刚好是生母忌日,所以他也理所应当的迁怒于次子,不愿见到他。
可当他发现次子生活过得艰苦后,心里过意不去,因为他清楚害次子变成这样自己也有一份功劳,要不是他表现得太过于厌恶次子,父亲和那些仆人也不会如此漠视次子。
不说别的,就说妾室被赶走这件事就与他脱不了关系,父亲完全是出于讨好他的目的才做这件事。
如果妾室不走,次子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尽管自己不是主谋,但也算间接害了次子,害了无辜之人,自然而然会形成因果。
所以他心事的“因”便来源于此,而“果”自然成了现在阻碍他修行的心事。
而想要解决自身出现的“因果”,必须从“因”下手。
于是长子后面再回到家中,不再无视次子,开始试着与次子沟通,教他如何为人处世,还问他喜欢什么,想借此消除自己落在次子身上的“因”。
次子木讷寡言,只是安静的看着长子一个人讲话也不应声,瞳孔没有焦距,空洞无神。
长子发现他似乎是个没什么情绪的人,对事物的认知和常人也不一样,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甚至对曾经打骂过他的人也没什么怨恨。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次子的感情极淡,不渴望亲情,无所谓友情,更不在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