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捕头微微啧嘴,他能判断出钱家没有撒谎,但更让人出乎意料。
“钱家小姐的死明显不是意外,按照钱家人以及当初那个仵作的描述,除了落水这件事,死状其实跟王遥骞没什么差别。”
“因她仅有稍微溺水的症状,但又并非死于溺水,只有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恰巧落水才能解释。”
“王遥骞与钱家小姐竟是情投意合,甚至不愿解除婚约,王遥骞虽是人人喊打的纨绔,可细细想来,王遥骞什么都沾,的确没有沾色。”
郑捕头沉思道:“由此可见,王遥骞反倒是钟情之人,但是否这段感情里有第三人存在?我很怀疑,杀害两人的是同一人。”
燕瞰没有说话。
郑捕头好奇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燕瞰说道:“既然是很明显的问题,仵作也能看得出来,皆因钱家自己放弃,笃定是意外,才没有立案,那么钱家为何这么做?”
郑捕头正思考着,燕瞰又说道:“如果钱家本身就有问题呢?”
“王遥骞死于近乎相同的手法,从里到外都没有任何伤势,钱家小姐是游湖时莫名死掉,但未曾彻底咽气便跌落湖里,王遥骞同样死得莫名,是一人所为的概率确实很大。”
“可钱家当初的反应,也彰显着很大的问题,真觉得是意外也就罢了,明摆着并非意外,却将其定为意外,不让镇守府再介入,代表着什么?”
郑捕头眉头皱得很深,说道:“我们施展浑身解数,仔细盘问,钱家人确实没有丝毫撒谎的迹象,要说上至家主女眷,下至奴仆皆是城府极深,未免太夸张了些。”
燕瞰说道:“我有预感,这会是一起只要破获便能惊动整个苦檀的大案。”
昼夜仍在纠缠着,最终白昼会取得胜利。
天色因此又明亮了些。
郑捕头是第二境巅峰的武夫,而燕瞰其实只是普通人,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刚刚开始接触百日筑基的行炁阶段,诸窍皆未通,第一窍仅有隐隐要冲破的迹象。
所以姜望和小鱼哪怕离得再近,他们也难以察觉。
姜望回想着燕瞰和郑捕头的话,王遥骞和钱家小姐的死确非魍魉或魅孋能做到,就算是幻象里溺水,也是真的溺水,都能在其身上体现出来,哪怕仅是溺水的表象,亦是真正溺水才会出现的。
普通人或许难以分辨清楚,但修士及武夫能清楚认识,不管境界有多低。
而即将化为魅孋的魍魉,的确反而比魅孋更能逃脱,因普通的天师无法察觉,但需得很长时间才能使人死亡,死者生前本身会变得越来越虚,那是寻常医者及仵作也能验出来的。
终究很难做到毫无痕迹。
姜望更不会相信,魍魉能瞒过夜游神。
答案因此变得很难推敲。
如燕瞰所言,此案涉及到难以想象的问题。
自有可能传遍苦檀。
如果姜望没有遇到怪异的事情,仅是王遥骞和钱家小姐的死,其实能有很多值得怀疑的目标。
姜望感到有些头疼。
又或者自己变得更虚,跟王遥骞没有任何关系?
但来都来了,他得看一眼王遥骞。
没有任何要避着燕瞰和郑捕头的意思,他牵着小鱼的手,实则是小鱼在牵着他,径直掠过拐角,真正来到王员外府邸的大门前。
燕瞰瞄见两道身影,他认出了曾在街上驾着马车经过的小鱼。
郑捕头已经上前询问,“你们是何人,天未大亮,来此作甚?”
姜望淡然说道:“来寻个真相。”
郑捕头狐疑道:“你要寻什么真相?”
姜望看了一眼郑捕头以及正上前来的燕瞰,说道:“你们可曾怀疑是妖怪作祟?”
燕瞰凝视着姜望那张极其好看的脸,说道:“若是妖怪,自会有妖气,纵然有能内敛妖气的妖怪,但我更怀疑是修士所为,你是普通人?为何连最普通的气息都没有?”
郑捕头也在注视着姜望的脸,忽然惊声道:“莫非是妖!?”
他是见过修士的,也清楚修士能返璞归真,可想变得这么好看,依旧有极高的难度,那已经超出他的认知,那么思来想去,长得这么好看,必是妖孽!
姜望很想怼回去,你才是妖孽!
但小鱼已经出手。
纵然郑捕头有反抗,也是做无用功,直接就被小鱼摁趴在地。
姜望看着面露怒容的燕瞰,笑道:“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只是想看看王遥骞究竟怎么死的,不管情况如何,这小镇里怕是都隐藏着极可怕的怪物,我得把它找出来。”
燕瞰皱眉说道:“你到底是何人?”
姜望没有理会,想到睡一觉就变得更虚,又没有半点察觉异常,难免背脊发麻,也就不在乎浪费几张甘露神符,让得元神出窍。
王员外府里充斥着哀愁。
姜望以元神的视角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没有发觉丝毫异样。
但由白布盖着的王遥骞身上,姜望隐隐感知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那是妖气。
很微弱很微弱的妖气。
亦是姜望从未感知到过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