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程氏闲着没事在后宅闲逛,‘顺便’见了几个管事妈妈,随意问了一些话后就给了一笔丰厚的赏赐,之后云家的仆人们心思就开始浮动起来。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一个是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夫人,一个是新上任的御史夫人,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那些喜欢踩低捧高的人表面上看着对林氏毕恭毕敬,实际上一个个心里分的门清。
程氏这口灶烧的热气腾腾,没过几日,二房的院子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相比起来,大房那边就显得冷冷清清。
云老夫人对此一直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
摆明了就是想让两个儿媳自己去争抢,谁能得到人心支持,谁就是最适合掌家的人。
林氏本不信邪。
但在发现自己院里竟然也有人暗中向程氏示好时,她气的卧床休息了两天。
没想到病刚一好,还没来得及反击,又因为程氏的奉承,白白损失了五百两银子。
林氏窝了一肚子火,当天便着人召集了内院的所有管事妈妈到她院里听训。
她平日里对手下那些管事妈妈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想的是她们跟着自己办事,只要别太过分,捞点油水也无伤大
雅。
但如果她们想背叛自己,那情况就不同了。
林氏今日就是想杀鸡儆猴,整肃家风。
结果刚开了个头,只是指出近日厨房采买的开销有问题,让她拿账单来核对,采买处的管事妈妈就黑了脸。
她也不解释,阴阳怪气的开口便说:“往常也是在这几家店采买的,夫人从不曾提出有问题,如今我不过是去二夫人院里吃了两盏茶,夫人便觉得我办事不合规矩了,既如此,那夫人不如另请高明好了。奴婢不受这委屈。”
说罢,撂下自己手中的管事腰牌掉头就走了。
二夫人早就说了,只要能给大夫人使绊子,成功让她将掌家大权交出来,往后荣华富贵有的是。所以她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把林氏的脸色放在眼里,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林氏管家这么久,何曾遇到过这等刁奴,当下气的差点没撅过去。
她冷眼看着面前一众神色各异的管事妈妈,嗤笑一声:“还有谁想走的,不如现在一并走,我绝不阻拦。”
众人面面相觑,没过几秒就有人带头扔下腰牌离开了。
人群陆陆续续的离开,不一会儿,竟走的只剩下一人。
林氏铁青着脸,看着面前唯一的一个妇人,依稀记得她是在府中倒夜香的
。
这本就是个糟污的活计,又因她左眼眉骨处有一块硕大的暗色伤疤,形如夜叉,所以不太受人待见,平日若无召见,她极少往自己跟前凑。
林氏憋着怒火,冷声问:“她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她跪在林氏面前,紧低着头,散碎下来的头发遮挡住她左脸的疤痕:“夫人于奴婢有恩,奴婢绝不背叛夫人。”
林氏茫然:“我于你有什么大恩?”
那妇人抬头,脸上的疤痕再无遮掩。
林氏想了许久,突然恍然大悟:“是你?我记得你原是二弟书房伺候的丫鬟,叫桂香对吗?”
“是奴婢!”桂香又将头低下,惨淡的笑了笑:“十九年前,若非夫人善心,将奴婢从二夫人手中救下,奴婢早已命丧黄泉。如今奴婢又怎肯同那些人一样,背主叛逃?”
她本命孙桂香,七岁为葬母自卖入府,原本只做些洒扫的活计,后来被云远舟看中了她的沉默寡言和谨小慎微,亲自点了她去书房伺候笔墨。
程氏嫁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这原是喜事一桩,但按照规矩,怀孕前五月,夫妇不能同房,所以云远舟就搬去了书房。
程氏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的事情,善妒的程氏便觉得云远舟搬去书房分明是居心
不轨。
至此,程氏看她便只觉得处处碍眼,于是故意设了个局,趁着云远舟外出时想除掉她。
程氏觉得只杀了自己还不解恨,还一定要先毁了自己的容貌。
烧红的烙铁直勾勾的烫向额头,血肉烧焦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被塞住嘴巴的她却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
桂香此时想起来那种彻骨的剧痛,仍旧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若非林氏正巧来访,不忍看她受尽折磨,随口救下她,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也是大夫人为自己请大夫,又给钱抓药,还求了老夫人,将自己从二房调走,从书房换去倒夜香。
虽然糟污,但总算还能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便总有报答恩情的时候。
桂香见识过程氏狠毒的手段,又怎么肯再向程氏摇尾乞怜?
时隔太久远,林氏早已忘了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却没有想到当初无意间的善举竟让自己在多年后聊以慰藉。
林氏叹息一声:“幸好还剩下一个你。罢了罢了,便当是要为你提供庇护也好,我总是要与她继续争上一争的,你如此记着我的好,我总不至于让她取代我后,继续对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