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样累,再怎样痛,也只能咬着牙继续的飞下去。
也许某一天,或者某一个深夜。
她会失去全部的力气,从半空跌落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将这渺小的生命彻底的葬送。
就如她来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一样。
她离开的时候,亦是如此。
也许会有人偶尔想起她,但也只是很浅薄的想一想,就继续过他们的人生一样。
总有那么一天,许禾会被彻底的遗忘吧。
她闭上眼,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火车车窗一格一格框出外面静谧的景色,许禾闭着的眼前,也一格一格跳动着数不清的过往的画面。
她仿佛能看到唐钊失魂落魄站在图书馆外的模样。
她也仿佛能看到,很久很久以后,仍在颠沛流离的自己的模样。
还有一个身影一张脸,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模糊时,心底是一片空白,清晰时,心底却犹如针刺。
她到底该怎么办。
眼泪从眼角洇出,缓缓的湿透鬓发,许禾只能抬起手捂住脸。
……
唐钊回去许禾的病房时,在她枕边发现了一样东西。
是他之前给她的那个镯子,他外祖母让她给喜欢的姑娘的见面礼。
他为了让她收下,曾哄她说,只是让她暂时保管。
他曾说过的,他听禾儿的话,所以,她说结束,那就结束,她说不要再找她,那就……不去找她。
唐钊拿起镯子,虽在努力的控制着,但眼底却仍是模糊了一片。
他转身走出病房,唐夫人眼圈红红的站在门外:“阿钊,跟妈妈回家吧。”
唐钊垂眸笑了:“妈,这些年来,我其实真的挺废物的,是吗?”
唐夫人望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儿子,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
许禾并未在那个华人夫妇家里逗留太久。
她发现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连那可爱的小女孩儿亲昵的贴近和拥抱都难以承受。
她再一次抱歉的提出了离开,也许是因为她的状态太糟糕,那位太太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为难她,相反,还给她结了一整个月的薪水。
她提着自己少的可怜的行李离开那栋漂亮的白色小楼。
这座城市靠着海,许禾就去了海边的一个小镇。
找了一个最便宜的小房子,租住了下来。
然后从房东那里,得到了一份薪水微薄但是可以在家里做的工作,这薪水可以支付她的房租和日常三餐。
她如今的状态,没有办法出去工作,与人接触,而这种在家里通过简单的手工来获得报酬的工作,最适合她。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尝试着在网络上接一些翻译的私活。
也许是第一次完成的很不错,那位女士开始源源不断的给她单子。
而且付款特别痛快,甚至主动提出给她加钱。
有了这份还算稳定丰厚的收入,许禾的生活压力就轻松了很多。
她喜欢在人少的时候去海边走一走。
有一次还帮着一个华人老奶奶售卖她捕上来的鱼,因为老奶奶英文不大好,许禾怕她吃亏,就隔三差五的去集市上帮她售卖。
最开始面对那么多的人还是不太适应,但好在这里的居民多数都淳朴善良,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孩子,许禾慢慢的,也能和人交流一二了。
赵平津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乖乖的坐在摊位前的小马扎上。
蓝天白云之下,大海旁边的小小市集上,她穿一条很鲜艳的碎花长裙子,脚上却套着一双不合适的胶鞋。
许是为了方便,头发随意绑了两个小辫子,像个又乖又漂亮的小村姑。
老奶奶杀好了鱼,让她帮忙称重,她明明很害怕的样子,不敢去碰早已死掉的鱼,但还是抿着嘴唇鼓足了勇气抱住了那条光溜溜的死不瞑目的大鱼。
然后,那条本来已经死掉的鱼,忽然在她手里甩了甩尾巴,她吓的一声尖叫,手里的鱼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赵平津的脚边。
许禾拍着心口,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老奶奶笑的前仰后合,许禾红着脸,戴着厚厚的橡胶手套去捡鱼。
赵平津却率先弯了腰。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黑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高定西装上的袖扣是最低调奢华的黑色宝石,他的皮鞋铮亮,一尘不染,西裤熨烫的十分板正,他整个人,都与这热闹嘈杂的海边小镇格格不入。
可他就那样弯下腰,将那条沾满了灰尘的大鱼捡了起来。
他的指尖沾上了腥膻的味道,鱼身上的血水弄脏了他的手指和衣袖,可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不远处有几辆车子停在那里,车子旁边还站着几个西装革履保镖模样的年轻男人。
他们神情戒备望着来往路人,墨镜后的双眼个个锐利如鹰。
许禾伸手接鱼,正要说谢谢,却在看清楚面前男人的脸时,骤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