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没再做过沉默出现的事情。
可现在又感觉到有人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身边,谢霖以为刘平提早归来,和他开玩笑,于是轻笑了一下,无奈道:“别开玩笑了,告诉我你在哪。”
说着伸手向身边摸索,却还是找不到人,他又笑着说了两次,对方依然屡教不改,谢霖这才有些严肃起来,收起笑容,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男人就在他的正前方。
谢霖摸着上前,很快便感受到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他,拉着他从后院出来,还递了帕子给他,帮他擦汗。
虽说谢霖不喜欢有人欺他目盲,沉默地逗弄他,可刘平毕竟是个意外,或许都是身有残疾,更能理解对方,谢霖也没有真生气,反倒是刘平一直扶着他坐下了,全程没有讲话,他这才察觉到一丝反常,关心问道:“怎么不出声,那群孩子又笑你了?”
刘平之前也有沉默的时候,一般都是刚在外面受了委屈,被人嘲笑声音嘲哳难听,回来就不太愿意出声,谢霖主动牵过他的手,示意他写给自己,嘴上宽慰道:“别将小孩的话听进去,他们不懂事,回头我教训他们。”
温热的手掌被谢霖温柔地圈着,稍微动了动,像是濒死的猫咪挣扎一般,犹豫片刻,翻过谢霖掌心来写到:“谢谢。”
“无妨,”谢霖笑着拍拍刘平手背,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早回来了,秋收结束了吗?”
“没。”
“那是出什么事了?”
停留在掌心的指尖稍微颤了颤,像是在犹豫回答,谢霖以为发生了什么复杂难言的事情,也不催促,只是闻言安慰,让他慢慢说。
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了,略带薄茧的指尖划在掌心,有些发痒,不过谢霖倒也习惯,只是他原以为很长的答案,对方却只写了三个字便停手。
答案倒也简单,三言明了:“想你了。”
最后一笔提勾收尾,男人便收回了手,谢霖有些诧异这忽如其来的真心,可对方刚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他这里讨安慰,自己总不能叫人失望,于是脸上又扬起笑容,甚至还想伸手拍拍男人的头。
可对方比自己预想的要高些,手不小心打在了肩膀上,他听到男人仿佛“吭”了一声,可转瞬即逝,难以捕捉,于是忽略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
“别太辛苦,累了就来我这里休息休息。”他说道。
男人没有回答,好像是沉默地站了一会,接着仓促地道别离开了,这下谢霖听到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跟过去,却发现门被完全关紧了,自己打不开,于是只好在门口立了一会,重新回躺椅坐着了。
第102章
一直从那小院中离开,闷头走了很远,踩进了刚收割完的荒地中,被碎石绊了一跤,扑倒在地,瘫坐在土里,纪渊这才呼出一口气,垂头望着自己惹脏的手,正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从见到谢霖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便不停簌簌抖动,无法压抑的激动顺着血液冲击他的大脑,使他一时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于是仓皇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还留在那里,会做出什么事。
远处的暗卫看他摔倒了,现身上前,跪立在纪渊面前,也不敢上手去扶,只能等待指令,可纪渊现在连四肢都无法控制,更不要说开口说话,喉咙绵软的肉耸动两声,发出了一声暧昧不清的“退”,暗卫便立即消失了,隐身在周围,控制莫让旁人靠近,留下纪渊独自将这失控的状态度过去。
已是黄昏,远处浩然一尊红日,纪渊一直坐到天黑,才隐约感觉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还是难以置信,自己疯了一样地寻找的人就在这桃花源一样的偏僻境地安然生存,上天居然真将谢霖还给了他,自己那些失智的寻找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声,这救命稻草一样的重逢竟让他想在这田野里大喊大叫,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一直呐喊到喉咙出血也不停——可他不能这样做,虽然激昂的情绪使他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可呐喊只会让他陷入再次失去谢霖的边缘,纪渊清楚明白,若是谢霖知道自己找到了他,定会再一次决绝离去,他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找到谢霖,也无法再次陷入失去他的恐惧。
上天赐还他谢霖,可谢霖却不愿回到他身边。
纪渊拖着脚步离开田野,指尖顺着手臂酥麻,这样的感觉从游筠告诉他找到谢霖开始就有了,那封急信里只简单说了人在沪州,患有眼疾,身边跟着阿福,还有另一个不知名的哑巴,自己办了个学堂当老师,只简单教些四书五经。
简单几句话,叫纪渊在来时路上反复念想,见面之后终成实相,他不停回想着刚刚见到谢霖时的样子,穿着白衣,他又会穿白衣了,只是布料不如从前精细,带着没有烫平整的褶皱,还有些院落里沾上的尘土,白帕子蒙着眼,一张脸素白清瘦,气色却比往日好了许多,居然对自己笑着,还牵手,拥抱一样地拍肩,纪渊捻了捻指尖,那温凉的触感仿佛还在掌中,谢霖对谁都是轻轻的,像是怕惹疼对方,可那样微末的力道却叫人永远不会拒绝。
离开了宫禁的谢霖,像是重焕生机一般盎然,带着过去那么多年他求也求不来的笑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