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凛见过方幼眠的笑,她多半淡淡的,笑意之下是客套的礼貌和疏远。
准确来说,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笑,弯弯的眉眼泛着明丽的鲜活动人,能叫人一眼知道,她发自内里的愉悦,而非假装。
对面的少女浑然不知,已经被人认出来,露馅了。
她还在跟好友攀谈。
吕沁宜嬉笑,“...我诓你的,不是忘了给你回信,也没有什么旁人,前几月跟我阿兄领商队去了邦外,忙得呢,故而没法给你回。”
她不解释方幼眠也知晓她忙。
“对了,纵然我们不在一处,你遇事受了委屈,可别什么都藏心里,咱们虽然许久未见,情谊交情总一直在的,但凡有什么,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头撑腰!”吕沁宜道。
她总感觉许人之后,方幼眠还是有些变了。
吕沁宜在蜀地倒也有不少好友,可她最喜欢的,还是方幼眠,因为她性子好,斯斯文文却不扭捏造作,也不会表里不一,跟她在一处不讲虚礼,还能吃酒!简直痛快,因而,她很珍惜方幼眠。
“好呀。”方幼眠笑。
配着酒闲聊,话茬越来越不拘,吕沁宜又拐回来打趣她,“即便我有平不了的事,也有我阿兄上前为你冲锋的。”
她兄长喜悦方幼眠,要是没有横出方家的事,或许方幼眠已经从她的闺中密友变成嫂子。
“不要胡说。”方幼眠呵她一句。
吕沁宜娇哼,雯歌在侧听着,心里擦汗,也不好张口了,这位吕家的姑娘可是个豪爽的主,扫了她的兴致,不管不顾话头刺你。
好在方幼眠近年不怎么出门,甚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样貌出众,在厢台这处,旁边的人频频偷看,雯歌想遮挡都挡不住,幸而没人认出来。
“胡说什么,我阿兄的确会这样做啊,他还没有娶亲,若是你日后和离了,嗯....”剩下的话,吕沁宜没说,只朝她挤眉弄眼。
听到这话,雯歌顾不上被刺了,径直道,“吕姑娘吃醉了,说什么和不和离。”可别瞎说怂恿啊!
方幼眠本来不想应她的打趣,被逗了好几次,雯歌这时候又来提醒,叫她不悦。
她歪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吟吟露着贝齿,也故意打趣了回去,笑道,“若真能顺畅和离,我必然会选如安哥哥那样的为新夫郎……”
陆如安是吕沁宜的心上人。
“好啊你!”被一下戳到了点上,吕沁宜伸手来捏她脸,方幼眠笑着躲避,笑声清脆悦耳。
“……”
两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醉江月。
祝应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相信,这是听到了什么?这....这是能说的吗?
小心翼翼窥伺着旁边去身侧。
一向薄情少语,凡事稳操胜券的喻大人眯起眼,眸底渐翻涌起一片危险的深深郁色。
他攥着酒盏的手不断收紧,骨节隐隐发白,“……”
眼瞧着时局不对,祝应浔尝试找话说点什么,可下一息,不等他找到,好友掌中的杯盏瞬间化为齑粉,酒水滴滴答答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滑落。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满堂瞬间静下来。
“......”
视线全往这里看,祝应浔怕被人看见外面,手疾眼快关上了窗桕。
众人留意到喻凛的脸色不知在何时变得铁青,周身弥漫着危险。
不敢贸然开口问,只得问祝应浔,后者打着圆场,“哈哈哈,就是吃醉了,没事没事。”他让人取干净巾帕来给喻凛擦手,重新拿只酒盏。
皮笑肉不笑,凑到喻凛耳边道,“云瞻莫要动怒,这家丑...咳咳咳家事不可外扬,你回去有话好说,定然有内情的。”
“满京城一个个数过去,样貌门第,年岁功绩,官位权势,谁比得过你,你家那位...必然是气话!对!气话....”
祝应浔说着说着都快要咬到了舌头。
内心慌得很,原以为喻云瞻不喜他的妻子,没想到是他的妻子嫌弃他,这都要和离了,还选好了人!
就怕喻凛再次当场发作,好在他的脸色虽难看,翻涌外泄的情绪却渐渐隐了下去。
跑堂的送了巾帕和酒盏上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笑着跟桌上的同僚说没事,不过想到一些恼人的事,气急失态,叫他们见笑了。
谁敢见冷面冷情,位高权重大都督的笑,纷纷顺着他的话茬接了打圆场揭过这个茬。
一句没事之后,喻凛再没开口,俊脸面无表情,敛目垂眸,慢条斯理擦着指骨,比方才情绪外泄还要叫人深觉惊惧难测。
只见他擦干净手后,随意丢弃了帕子,招手喊了千岭,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千岭出去了。
察觉到喻凛神色不对,在坐的朝官话都莫名字斟句酌起来,生怕说错了什么,场面没刚来之时轻松了,众人反觉得难熬。
喻凛不张口,众人也不敢请辞,怕蹙他的眉头。
一直到夜幕降临,有随从进来,悄然至喻凛耳畔不知说了什么,他听了禀告,随后举着酒盏起身敬酒,淡道,“夜已深了,一盏结尾,今日便到此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