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的瞬间,徐连翘便红了眼眶,徐连山伤痕累累的脸上也透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哥,你醒啦!是不是很疼?你别乱动啊,你的肋骨和腿都伤着了,刚做了手术。”徐连翘趴在床边,关切地询问徐连山。
徐连山静静地瞅着她,没开口说话,徐连翘以为他摔糊涂了,不认得她了,于是焦急地扶着床沿站起来,“我去叫大夫……”
她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徐连山颤抖的声音,“翘翘——”
她猛地停下来,慢慢转过头,面露诧色向徐连山望去,如果她记得没错,这是她离家后徐连山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叫她的小名。
两人视线一对上,徐连翘呼吸一紧,手指不由得缩成一团。
他……
“翘翘……哥错了……以前的事……都是哥的错……”徐连山嘴角有刮伤,肿得不成样子,可他还是坚持忍着疼痛,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这些话他早就想对翘翘说了,几年前的那个雨夜,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每每想起,他就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不是爹妈亲生的又如何,她可是喊了他二十几年哥哥,从心里信赖他,依靠他的翘翘啊,是他用心血从小照看到大的妹妹啊,几千个日日夜夜累积起来的情谊,又岂是血缘二字就能够轻易斩断的呢。
“你不该救我……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该死……是我该死……”徐连山说着说着突然抬起拳头,朝自己的头砸下去。
“哥!”徐连翘慌忙上前阻拦,她牢牢攥着徐连山的手,哭喊道:“哥,你这是干啥呀,你别动,会伤着你的。”
徐连山闭着眼睛,眼泪汩汩而下,“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伯伯和娘……对不起……”
“我没怪过你,从来都没有……哥,你是我哥啊,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你亲人了呀……”徐连翘趴在徐连山肩头痛哭失声。
“原谅哥吧……给哥一个赎罪的机会……”徐连山抚摸着徐连翘的头发,泣不成声地恳求说。
徐连翘紧紧攥着他的手,“哥……”
兄妹俩抱头痛哭一场,彼此间彻底尚开心扉,重归于好。徐连山直到这会儿才感觉到痛,他皱着眉头,竭力隐忍。
“我去叫护士给你打针止痛……”大夫之前说过,如果徐连山醒来后疼得厉害,就让护士给他注射止痛针剂。
“不用。我能忍。我听人说打了止痛针伤口不好长住,我想快点好,不想躺在这里做废人。”
徐连翘拍抚着徐连山的手臂,心疼地埋怨道:“你说你大晚上的不在家待着,一个人跑鹰嘴崖去干啥哩?”
徐连山呲牙微笑,解释说:“我夜个(昨晚)心里闷,想去梧桐台吹吹风,可到了那里,想起当初背你上山摘枣的情景,忍不住就去了……哦,对了,翘翘,你把我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口袋。
“啥东西?”徐连翘把手伸到他的口袋里,从尽里面摸出一把圆不溜溜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她愣住了。
酸枣!
“你尝尝,哥摘的,没想到崖边的酸枣树上还有小果子哩,每一个我都挑过了,没坏的。翘翘,你吃嘛,尝尝是不是过去的味道。”徐连山眼含期待地看着她。
她拿起一颗绛红色的枣子放进嘴里,皮很薄,没刚熟时那么酸,嚼几下,微甜的滋味中透着一点发酵后酒糟的芳香。
好吃哩。
“好吃麽?”徐连山着急问道。
“好吃。”徐连翘抬起眼帘,泪眼朦胧地望向徐连山,“你为了给我摘枣子掉下悬崖的?”
徐连山憨厚地笑了,“麽撒子,麽撒。”
“还说麽撒子,你是疯了麽!”徐连翘嗔怪地打他,却又不舍得真打,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翘翘,哥就是想给你做点事,想让你高兴,像以前一样……”徐连山眼含慈爱说道。
徐连翘忍不住又哭了,可哭着哭着又笑了,“哥,我很开心,也特别幸福,因为你又变回我熟悉的那个哥哥了,我特别开心,真的,特别开心。”
“哥以后一定振作,重新做人。”
“先把酒戒了!”
“好哩,戒,一定戒!”
徐连翘擦擦眼角的泪水,笑着说:“嫂子原谅你了,等她来了,你好好跟她道个歉,认个错,争取把她和小楠接回来。”
徐连山眼睛一亮,“她来了?”
“她和亲家伯伯守了你一夜,刚走。我嫂子是变了,不过是变好了,我们现在有啥话都可以说,关系好嘞很。”
徐连山高兴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还有个事……”徐连翘抬头看了看徐连山,犹豫了几秒钟,说:“我和赵钰已经领证了,就是你把户口本给他那次。”
领证了?
徐连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蹙起眉头,小声嘟哝:“这娃子,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但他很快又释然,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说:“这是好事麽,哥祝福你们。”
徐连翘笑了。
徐连山看着徐连翘,说:“对不起,翘翘,我这个当哥的太失职了,让你一个人经历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