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市区开始飘起雪花,寒风中,一辆救护车拉着警报疾驰驶入市人民医院。
“来了!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王勤芳挣脱搀扶她的段英娜,脚步踉跄地冲向救护车。
“王老师——”段英娜赶紧追上去扶她。
赵钰第一个从救护车跳下,他见到车外的王勤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睛迅速充血变红,“嫂子……”
王勤芳顾不上和赵钰说话,径直扑到车前,“老胡——老胡——”她声音哽咽地呼唤着车里的胡冠军。
“家属先让一让,腾出通道。”几名护士上前拉开王勤芳,与赵钰合力把担架车从车上拉下来。
这是自八月份以来,王勤芳第一次见到胡冠军,他的身上穿着女儿萱萱给他买的黑色羽绒服,紧闭双眼,嘴唇青紫,一动不动地躺在急救车上。
乍见他的那一瞬,王勤芳的心像针刺过一样,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她还是忍不住追上去,追着车跑:“老胡……我是勤芳啊……老胡……你答应我啊……“王勤芳紧紧攥住胡冠军的手。
胡冠军的手比天上飘的雪花还要冰冷。
“老胡——你答应我啊——”突然,王勤芳瞪大眼睛,盯着床上的胡冠军,大声喊道:“老胡,你醒了吗?老胡——我是勤芳啊——”
不知是不是王勤芳的声音刺激到了胡冠军,一直昏迷不醒的胡冠军竟在进抢救室前有了意识反应,他的眼皮波浪般滚动着,渐渐地,他打开眼帘,半睁着眼,努力想看清王勤芳的脸,“勤……勤……”
“我是勤芳!”王勤芳激动地攥紧他的手,矮下身去,听他说了什么。
“树奎……宋树奎家房塌了……个洞……危房改造……重点……”
啥重点?
啥房子塌了?
王勤芳完全听不明白,于是更加贴近胡冠军,“老胡,你说啥呢?”
胡冠军还在无意识地嘟哝着,“连翘……防冻害……党支部……评选……重要……重要……”
这次王勤芳听清楚了,胡冠军这当口居然还在惦记着村里的扶贫工作。
王勤芳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紧捂着嘴,浑身开始颤抖。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段英娜捂着眼睛,无声地啜泣起来。
“家属让让,配合一下!”胡冠军要进抢救室了,护士无奈只能亲手把王勤芳拉开。
赵钰上前搀扶着就要跌倒的王勤芳,哽着嗓子说:“对不起,嫂子,是我没照顾好胡书记,都怪我,你打我吧,你打我!!”他抓着王勤芳的手砸向自己的头面部,王勤芳一下子哭出声来,她缩回手,抗拒道:“不能打!不能打啊!这怎么能怪你呢,嫂子不怪你,小赵。”
“真的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他状态不好,是我态度不够坚决,才把他拖成脑出血。”赵钰双目赤红,内疚自责地说道。
王勤芳望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流泪说道:“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连我这个做妻子的都劝不动他,更何况是你了。小赵,你别背包袱,这次的事,跟你没关系。”
“嫂子……”赵钰神情痛苦地闭上眼睛。
半小时后,徐连翘和徐明匆匆赶到市医院。
徐连翘眼睛红肿,显然在路上哭过了,她见到王勤芳后,竭力忍着泪水,安慰王勤芳:“嫂子,胡书记一定能挺过这关的,他那么坚强乐观的一个人,肯定不会被轻易打倒的。”
王勤芳哽咽点头,“你说得对,老胡这个人没啥大本事,但唯一值得夸的优点,就是坚强乐观,不认输。”
“没事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徐连翘抱住王勤芳,王勤芳靠在徐连翘的肩头,两个人都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更多的力量和希望。
但情况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半小时后,抢救后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胡冠军被急匆匆地推进手术室。
王勤芳眼睁睁看着胡冠军离她越来越远,“老胡——我和孩子等你——”大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两行泪从胡冠军的眼里滚了出来……
徐连翘找了半天,才在医院的楼梯间里找到赵钰。
推开门的时候,一股刺鼻的烟味儿呛得她咳了起来,安全通道下的窗口处有个影子动了动。她凭直觉,叫道:“赵钰?是你吗?”
“哦,是我。”下面传来赵钰的声音。
徐连翘松了口气,扶着栏杆脚步飞快地跑下楼梯,直扑向他的怀抱。
赵钰紧紧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肩膀,静静地发泄着内心的情绪。
徐连翘双目酸涩,伸手摸着他后脑的头发,柔声安慰说:“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你不是跟我说过,有事一起扛,有难一起担吗?怎么,想当逃兵了?”
“哪有……”赵钰闷着声音说。
“胡书记病得这么重,我知道你心里自责又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呢。来的路上,我跟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可眼泪就是不听话,一个劲儿地流。我心说完了,待会儿见到嫂子,我若还是这个样子那可咋办。可你知道吗,当我真正见到嫂子的那一刻,和她目光对视的瞬间,我的眼泪突然就止住了,因为我想起我是村书记,一村之长,我是带着乡亲们的嘱托和惦念来探望胡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