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感冒了。
不知是在胡冠军家里淋水受了凉,还是晚上吃火锅时出汗吹了冷风,后半夜,当赵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喉咙火烧火燎的疼,鼻子也堵了。
他起来喝了一包感冒冲剂,又想上厕所,于是起身披了件外套,迷迷糊糊的出门。
月亮藏在云层里,只露了半拉脸,院子里像笼着一层雾,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仔细听,还能听到流水的声响。
赵钰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可嘴还没合上,就看到走廊那头的灯光。
“这灯都忘关了,还说自己没喝多呢。嗤!就会在我面前逞能。”赵钰趿拉着拖鞋,一边嘲笑胡冠军的酒量一边走去会议室关灯。
刚走到会议室的窗口,赵钰却自动停了下来。他弓着腰,趴在后窗玻璃上朝里面张望,几秒钟后,他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转过头用力揉了揉眼睛,又趴上去看。
这次看清楚了。
里面有人。
胡冠军!
的确是胡冠军。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并未注意到门外的赵钰,只专心核对手里的《贫困户信息采集表》信息。在他左手边,放着厚厚一沓《贫困户精准扶贫明白卡》。
本次档卡自查活动,限期五天,他们不仅要逐一核对贫困户的家庭情况、脱贫措施、收入来源等信息,还要对所有建档立卡贫困户的档卡资料和村级档案进行核对,对发现的问题,要及时纠正,整改。
赵钰朝胡冠军头顶的石英钟瞟了眼,忍不住皱紧眉头。他张口想叫,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时间紧,任务重,胡冠军向来对工作狠,对他自己更狠。
赵钰想当没看见一走了之,可刚转过身又转了回去,他揉了揉不通气的鼻子,伸出手指轻轻敲敲玻璃,“铛铛——”
胡冠军抬起头,看到窗口的赵钰,似乎吓了一跳。
隔了老远,赵钰也能看到胡冠军眼底的红血丝。
“你咋起来了?”胡冠军放下笔,拍着胸口问道。
“你说我咋起来了。听不到你的呼噜声睡不着呗!”赵钰一把拉开窗户。
“你小子现在胆肥了呀,敢开我玩笑了……”胡冠军伸出手指点点赵钰,
“差不多行了,书记,你这么拼,显得我也太不懂事了。”赵钰埋怨说。
“不弄了,不弄了,睡觉。”
“早该睡了,也不看几点了。”赵钰说。
胡冠军扭着脖子看看头顶上的钟表,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天都要亮了。他笑着扔下手里的笔,左右转着僵硬的脖子,又抻着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收拾东西又磨蹭了一会儿,胡冠军听不到声音,以为赵钰已经走了。他把东西归置好,一瞥眼,看见倚靠在门口的赵钰,不禁瞪大眼睛,“你咋还杵在这儿呢?”
“等你。”
“等我干啥。”
“一起去厕所呀,你不想去吗?”赵钰冲他眨眨眼睛。
“……”
胡冠军无奈地笑了,这个赵钰,为了不让他加班,还真是……什么招儿都使上了。
感冒来势汹汹,赵钰眼泪鼻水齐飞,高烧不退,有心监督胡冠军也没那个力气了。工作上他想帮忙,可是遭到拒绝,包括徐连翘在内,他们所有人都把他这个病号排除在外。
他们不让他吃平常的感冒药,要他喝中药。
据胡冠军说是镇卫生院的中医给开的药方,又拜托徐连翘给熬的中药汤。
治感冒。
有特效。
感冒这个病。轻症不用吃药,自愈就能好,严重了,像他这样的,又是发烧,又是咳嗽,又流鼻水的才需要吃药治疗。
中药汤很苦,但是很有效果,喝下第二天他就不烧了。再喝一天,起泡,溃烂的鼻子开始结痂愈合,严重倒退的嗅觉和味觉也慢慢开始恢复了。
他的伙食突然变好了。
手擀面,菜粥,小笼肉包。
昨晚他还吃到了县城有名的大个烧鸡。烧鸡是姜黄色的,很香,他一个人啃了两个鸡腿。
他没问这些好吃的好喝的都是从哪儿来的。第一是不敢问,怕问了就没的吃了,第二是心虚,惭愧,大家都在加班加点废寝忘食的工作,只有他像个废物点心一样,没什么用处。
晚上起夜,照旧能够看到会议室的灯光。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这天又是夜里。
病了几日,赵钰总算是找回点元气来了。他出现在会议室里,让那几个人都有点吃惊。
“小赵,你不舒服回去躺着,这里我们做就行了。”胡冠军说。
“没事。我好了。”赵钰捏了捏仍有些发红的鼻头,鼻音浓重地说。
“也该好了。这都几天了……”徐连翘撇撇嘴。
“翘翘……”胡冠军冲着徐连翘摇摇头,“小赵,你要真觉得没事了,就把这个明白卡按照村组顺序整理一下。”
“这个吗?”赵钰指着桌上的资料。
“嗯。”胡冠军点头。
赵钰挽起袖子,坐下对着名册,整理起来。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