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卫将军府。
奉命前来的宦官望着有如小树般高的刘协,心中叫苦不迭,他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滚落的汗珠,要知道这位是敢在天子面前痛斥天子昏君的主,不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
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的他们。
天子尚且宽容,哪怕触碰到天子的逆鳞,最坏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顿毒打。
要是触怒陈留王,从而招来祸端...
嘶——
光是想想宦官就脊背生寒,汗如雨下,若是被陈留王打杀,天子也许会动怒,总归不会惩处陈留王,恐怕他连安葬之地都不会有,暴尸荒野都是轻的,如此一来,这不是死的相当憋屈吗?
谁想摊上这般苦差事啊。
宦官欲哭无泪,他只得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个不慎,从而招来陈留王的不满,故而他的姿态摆的很低,脑袋都恨不得埋进土里,卑微的就像是纤尘,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大王,陛下有请。”
刘协不为所动。
宦官咽了咽口水,心中将自己的上官问候一千一万遍,可是他终究不能也不敢违背君令,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大王,陛下有请。”
这一回刘协总算是有了反应,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俺名为刘力,你找陈留王关俺何事?没看见俺在等叔父起床么?去去去,不要烦俺!”
听听这叫什么话,刘力?陈留王你真当我眼瞎吗?真当我好糊弄吗?
宦官本想再劝劝刘协,他张了张嘴,但是嗓子里挤不出半点话音,就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
毕竟面前的可是陈留王。
一时之间,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
他只得局促的站在原地,任由脑门渗出的汗珠顺着鼻梁砸下。
“......”
刘协收回视线,对于宦官的印象他并不好,私下里他的法叔曾不止一次说过宦官和公卿是一丘之貉,他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别看蹇硕张让对他满脸笑容,分明是想要讨好他的父皇,自从他的父皇崩殂后,宦官就帮着何后欺负他的大母。
堪称墙头草,风往那边吹就往那边倒。
好在他的大母董后没有大碍,回到长安,他先是去见了天子,又急急忙忙跑去见了董后,见到董后安然无恙,他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只不过刘协总觉得他的大母相比此前,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同,原本舒展的眉头时常皱起,也就是他趴在大母怀里的时候,大母嘴角才会浮出点点笑意。
他询问缘由,大母总是笑着摇头,说什么没有大碍,说什么他舅父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苦恼的抓了抓头发,问道:“有多远,有二叔走的那么远吗?”
岂不料大母笑了笑不说话,这让他莫名的有些烦躁。
鬼使神差的就走到卫将军府,府邸的卫士没有为难他,问过姓名,得知来意后,将他迎进府邸里一间屋舍。
“卫将军还在歇息,大王若是有急事...不如让在下去唤醒卫将军?”
卫士的这番言语可把刘协惊得坐不住,他起身赶忙叫住卫士,“且慢!皇叔为国事劳心劳神,勿要打扰勿要打扰,我在此处等皇叔醒来便可,请你不必在意我,好好执行戍卫府邸的职责,嗯...问我的要求,请你给我拿本凉州通俗演义,要最新的...”
手握凉州通俗演义的刘协,暂时将烦躁抛之脑后,他本想就这样等刘备醒来,却不料宦官穷追不舍,竟然跟到卫将军府。
实在是晦气。
不过看着宦官瑟瑟发抖的模样,刘协又觉得好笑,他又不是蛮夷,又不会无故动手,这厮抖什么抖?
怎么不见以往那种目中无人的模样?
刘协的思绪难免有些扩散,天子还是那个天子,但是皇叔不是董卓和何进...
他恍然大悟,宦官变得如此模样,全是皇叔之功!
不会算术的兄长,你还说自己不是昏君!
竟然让皇叔这样操劳!
想到这里,刘协对宦官的态度更差了,甚至是说出自己是“刘力不是刘协”的话语。
见宦官像是狗皮膏药似的赖着不走,刘协更加烦闷,不过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突然他想到什么,冲着宦官说道:“你让你上官亲自来迎,就说是我说的,怎么还不走?再不走,我就要发怒,我就要喊人了!”
宦官如蒙大赦,这才作揖退去。
刘协可算是松了口气。
就在他想靠着凉州通俗演义消磨时辰时,谁知道此前百看不厌的话本,就像是鸡肋那样食之无味。
无奈他放下话本,抬眼朝着窗外望去。
这一望恰巧望见熟悉的身形快步匆匆赶来。
“是...皇叔!”
刘协再也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跳起,推开房门朝着刘备的方向健步而去。
看见刘备身披一件单衣,刘协心底又忍不住问候刘辩,不会算术的兄长,你瞧瞧你都在干什么。
“皇叔,操劳了。”刘协朝着刘备作揖,看上去还像模像样的。
刘备笑了笑,“不操劳,不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