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汉水之上,一艘蒙冲以极快的速度劈开波浪,向着汉水的下游行去,而蒙冲的船舱内,荀攸和张肃两相对坐,或是闲聊上两句,或是从洞开的窗户向外观赏流水和岸崖。
张肃抚了一把长须,他想起昨夜同荀攸的对话,默然叹了一声:“荀君的话,着实让我醍醐灌顶……刘表虽病,但荆州好歹是铁板一块,而李傕郭汜等凉州诸将看上去强盛,但不过是群盗而已,只求饱食一时,无有远志……真论起关中和荆襄的难易,关中当是易下,荆襄却是不太好说。”
荀攸面带浅笑:“不止于此,荆州和益州结为盟友,加上刘荆州和明公是同宗,虽说眼下天下大乱,兵戈四起,但若是明公兵发荆襄,同宗相攻,徒惹天下人笑也。”
“这是,明公为人仁义,不为无道之事。”张肃抚须点头。
“说起来,攸入蜀也有一段时间,却是无缘同明公一会,不知张君眼中明公为人如何。”荀攸试探性的问上了一句,他即将同刘璋会面,打算做点功课:“只是且莫说那些官面话。”
荀攸最后补上了一句,提防张肃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他。
“嗯?”张肃皱起了眉头,仿佛荀攸问的是一个极刁钻的问题,半晌后他缓缓开口:“明公为人,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凡事都是以简便为从,也不太看重上下尊卑,不管是士庶黔首,都是以礼待之,此外宽洪大量,不喜杀戮,这些荀君当是有耳闻的……故而明公虽是年少,但肃觉得明公却是像一个长者。”
“当然,身为君主的明公,自然还有一些明主的品性,这取士不问出身,有功劳必赏,也是为人称道的……另外君主所需的文武治才,明公亦是少有人能匹敌。”张肃絮絮叨叨着一大堆话,但他还自觉不足以言说完刘璋的美德。
张肃思索了片刻后,他论总了一句,不再过多的阐述对刘璋的看法:“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按照肃的看法,明公有若白昼的炽日,令人不敢直视,又仿佛皎洁的满月,遍地洒满清辉,世间无有第二个能媲美明公的君主。”
荀攸默然,却是没有对张肃的话置以可否,毕竟他只听闻过刘璋的故事,未曾同刘璋真正会面,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不管何事何物,总要面对面聊上一聊,见上一见,方才能下一个准确的推断。
见到荀攸不语,张肃也有些猜中了荀攸的心思,他端起一碗浅浅的酒水一饮而下,坐于船舱之内,行于汉水之上,略微有些摇晃颠簸,杯中的酒水自然不能同陆地上一样填上满盏。
“荀君似是不信?”饮下一杯酒水的张肃眉眼一挑,揶揄了一句。
荀攸面露浅笑,他转头看着窗外的潺潺流水,一边缓缓开口道:“明公一言一行,攸皆是有所耳闻,张君所言,攸大抵是信的,只是未曾同明公一会,颇为恨也。”
“诶,只在今日,荀君自是能见到明公。”张肃面带微笑摆了摆手。
……
南郑城外的汉水旁,风轻云淡,以及天上的炽日挥洒下一点温度,趁着这个入冬来难得的好天气,刘璋来到了汉水垂钓。
只是就算垂钓,刘璋也没有多少清闲的时间,兵曹彭羕侍立在他身侧,顾忌着声音太大或许会惊走鱼儿,所以彭羕低身对着刘璋耳语道:“明公,吴中郎将来信,言是武都郡大略上基本平定,唯有河池的氐王窦茂未曾宾服,一意同我蜀军相抗衡……但吴中郎将书信中说让明公放心,日内,定然有捷报传来,外加氐王窦茂的首级。”
刘璋目光放在水面上的浮漂,没有去回应彭羕的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而说完这一则军情的彭羕,他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静默的放任刘璋垂钓于汉水。
在日头暖洋洋的照射下,以及武都的战事顺利无比,彭羕也少有的放松了下心绪,他前面以为盘踞武都的羌氐都是不太好应付的蛮夷,更不必提羌氐对武都的地理甚是熟悉,怎么说吴懿、法正等人都要苦战上数月才能平定武都。
只是彭羕未曾想到吴懿这个东州士用兵也是有一些门道的,此外他收到消息,吴懿于战阵之间亲自临阵督战,令帐下士卒士气大振,接连大破几家羌氐部落,说不得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下下来之前就可以拿下整个武都郡。
眼见着自家明公的基业做大做强,彭羕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他身为蜀地士人,胸中有一腔的抱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可如今他附着刘璋的凤尾,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未来可期!"彭羕晒着暖洋洋的日头,心中快意无比。
刘璋聚精会神,紧紧盯着水面上的浮漂,但见浮漂几次起伏不定,似是水面下有鱼儿为美味的鱼饵所诱,正在不断试探着吞下美味的鱼饵,见着水面的动静,这条水面下的鱼儿恐怕个头不小。
不过就在鱼儿即将上钩的时候,一艘蒙冲自上游斩风破浪,须臾间来到了刘璋一行人所停驻的岸边。
‘可惜。"刘璋放下手中的鱼竿,在面前这艘蒙冲疾驰而来的冲击动静下,刚刚准备咬饵的大鱼似是被惊吓到了,浮漂全然没有了动静。
不止鱼儿被惊吓而去,刘璋的亲卫丈八、吴班也是被扰动了,二人领着亲卫士卒护卫在刘璋身侧,十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