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一片茫茫大雾。
他听见孩子的哭声,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却如何也遍寻不到。
“溯儿!”
他追着那哭声,直到精疲力竭,跪倒在地。
女子出现在他眼前。
“我的溯儿呢?”
她泪流满面,单薄的似能被风吹走了去。
宴清风凌乱的说:“你别急,我父亲不会伤害溯儿的,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孩子会回来的,会的……”
她摇了摇头。
“宴清风,永别了。”
……
一道尖锐的熟悉的声音在指控什么。
那道声音悲戚,痛心。
宴清风睁开眼反应了会儿,才想起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他转眸,看向正拉扯着父亲衣襟,悲痛欲绝的母亲。
“怎么就起火了,溯儿怎么就没了!你把孩子偷走都干了些什么啊!”
“你说话啊宴幸川!我叫你把溯儿带回来你为什么不听!”
“你把溯儿带回来啊!”
宣王任由她拉扯自己,她不停质问着,时而给他几个耳光。
这屋子里,都是她痛哭质问的声音,和巴掌声。
宣王余光瞥见床榻上坐起来的宴清风。
他慌忙向儿子走了一步。
“你听我说,孩子很可能没死,那尸体都烧焦了,不一定是溯儿。”
烧焦这两个字眼,落在段知菁耳中,又是撕心裂肺的哭。
她捂着心口身子缓缓下落,瘫坐在地上。
宴清风怔怔的看向父亲。
此时此刻,宣王已没了三日前的沉着冷静,他慌乱的解释着。
“你入九重山那日,巫马陵带卓明月去了溯儿藏身之处,与我的人马一场恶战,不知怎的溯儿的屋子就起火了,清风,都烧没了,看不出样了,未必是……”
宴清风从床上起了身,四肢僵硬无比。
他的眼前涌过溯儿鲜活的模样。
溯儿已经会笑了,一逗都咯咯笑出声,还会在摇篮里翻身,趴着抬起头,得意的对他笑。
每当这时候,明月的眉眼就柔和无比。
“带我去见溯儿。”
他开口,声如裂帛。
段知菁终于止住了哭声,凄凄目光在望向儿子是化作一片心疼。
“清风,别看了吧,”段知菁捂着胸口,心痛到这几个字说出来都艰难,“那孩子……面目全非了,你别去看了。”
她去看到的,实在惨不忍睹,她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这场面,她闭上眼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三日前她还抱过,对她笑的孩子啊,就成了这般模样。
宴清风眼底血丝密布。
他死死的看着父亲,“带我去看孩子。”
“清风——”
宣王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儿子想做的事,从来拦不住,他只能徒劳的说一遍:“不一定是溯儿。”
他终究在宴清风把那话重复了几十遍之后,带他去了放孩子棺木的屋子。
那么大的婴孩,照习俗不能办丧,且溯儿是皇帝,这消息得压下来,宣王便不允人在棺前痛哭。
小小的棺木,就那么孤零零的停在堂中。
宴清风上前,手在棺盖上停了片刻,才推开。
眼前是一具小小的焦尸,没有一块皮肉是好的,那小小的肉手,成了一团焦石。
宴清风伸手,要把孩子抱出来。
宣王用力把他拉到一边。
“人死不能复生!算了!生个孩子也容易得很!你不要钻在这事里头出不来!”
宴清风双眸木然的看着他。
“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没法对你动手,那我便害死你的儿子,总算公平吧?”
宣王听明白他的意思,怒吼道:“宴清风!你疯了不成?”
宴清风脑中实则是一片空白,茫然。
他想,他孩子的命,总要有人来赔吧。
反正孩子没了,他也没有再面对卓明月了。
他往外走。
宣王沉声道:“你死了,卓明月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宴清风猛地回头。
记忆中那个伟岸的父亲,竟然如此卑劣。
“你要杀卓明月的时候,拿溯儿来哄我活下去。”
“如今溯儿没了,你就拿卓明月来哄我活下去。”
“你明知我除了家人,唯独在意他们母子,你却要逼我到如此境地!”
段知菁脑子慢,她问宣王:“当时溯儿身旁那具女尸,不就是……”
“是溯儿的乳母!”
宣王打断了她的话。
段知菁到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为何这样说,不再吭声。
宴清风道:“好,那就把卓明月带过来。”
宣王沉默须臾,道:“她跑了,我们费点人力,早晚能找到她的。”
宴清风笑了起来。
他是算不上聪明,可这种情形下,那说到一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来也能猜个大概。
“溯儿没了,她会跑?”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癫狂,笑得胸腔颤抖,“她在这世上,只有溯儿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