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风不能在产阁里多作逗留。
他走了,方太医还跪在产阁中。
卓明月摆摆手,“起来,退下吧,没你的事了。”
告退之前,眼神交错,方太医眼中是邀功的意味。
卓明月点头。
“你们做的,本宫都记着。”
看似是对着产阁中忙活的众人说,实则,也是说给方太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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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时辰,段知菁便过来看孩子。
原本行将就木之身,再看到初生的婴孩之后,段知菁整个人活了过来似的,有了精神。
娃刚叫乳母喂饱,正在摇篮里安详睡着,那小鼻子小嘴,她越看越喜欢。
“挺像清风小时候,”段知菁弯着腰在摇篮边一眼不眨的瞧了一阵,“不然这孩子我来照顾吧,我住下来,或者我带走。”
卓明月说:“不必了,这孩子满月便会随我进宫。”
段知菁直起身子,目光中颇有几分不满。
“你倒是拒绝的爽快。”
卓明月躺在床上,闭着眼。
她挺累挺困的,就想好好睡会儿。
“青菱怎么没来?”
“你对青菱叫的倒是亲昵,”段知菁没好气的说,“你做的那些事,你当她心里没数,真的愿意来看你?”
卓明月双眼颤动了下。
那日青菱说不怨她。
想来是知道的不够多,才说不怨她。
若全须全尾的了解了始末,青菱还如何还肯来面对她?
段知菁走到她床前。
“你也好本事,做出了这码事还能叫清风原谅你,用的什么手段?”
这事儿还真说不清道不明。
原本血崩一事,便是叫宴清风转变的契机。
故而她明明可以阻止,却让方太医照做了。早就准备,自然能救回来。
总要真让他见识到她处境的岌岌可危,他才能真谅解她所作所为。
可事实上,还没血崩呢,他这态度就变了。
她自个儿也挺琢磨不透。
段知菁道:“卓明月,你呆在清风身边,我始终不能安心。”
卓明月问:“有什么不安心的?”
“那会儿我气昏了头脑,又在担忧子女的恐慌之中,有些事,便没能看得明白。”
“你这般利用我,利用清风,不折手段也就罢了,你是真对清风没有半点顾念啊。”
段知菁从前对她是鄙夷的,不屑的。
如今是视她如蛇蝎一般。
“你哪怕不爱他,也不该无情至此。你知道他那些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吧?”
……
那些日子里,丧父之痛本就叫他沉重崩溃,卓明月的利用欺骗,更加雪上加霜。
他整日整夜的呆在灵堂,困的不行的时候,倚着棺木就睡了过去,吃也在灵堂里。
吃什么吐什么,哪怕喝口水,他也会吐。
不同任何人说话。
实在要他过目的事,他便麻木的嗯一声,或者摇摇头。
好像一具没了魂的行尸走肉。
没等出灵下葬,他就倒了。
昏睡之中,他一直在认错,反反复复的说我错了。
段知菁看着心疼不已,“你有什么错?你没有错!你父亲不怪你的,他看到你这样也会心疼的,清风,听话……”
大概是母亲的声音叫他安定了些。
他迷迷糊糊中,喃喃说:“父亲……我把永裕关打下来了,今晚烤个叫花鸡吃……”
他从小被训的严厉,宴幸川对他要求很高,他倒是最爱向父亲邀功,不管立下什么功劳,父亲夸了,他就高兴。
段知菁越想越心疼,就抱着他一直哭。
直到被青菱拉开。
“让哥哥好好睡会儿吧。”
青菱道:“这就是我不让你告诉哥哥的原因,他受不了啊。你哪怕一定要说,也过些时日,不该在这时候。母亲,你太冲动了。”
青菱指责完,见母亲泣不成声,又后悔自己把话说重了,又哄她。
段知菁知道女儿不容易。
先前是哄着她照顾她,眼下又照顾她和清风两个。
一个柔弱的姑娘,也不是铁打的心脏,这种时候也只能铸成城墙来,叫自己不能倒下。
儿子昏迷醒来已是出殡之日。
他送父下了葬,回来府上,便进了关卓明月的那间卧房。
他在里头乱砸一通。
巨大的声响,外头也听得见。
段知菁有些慌了,“她不会打死卓明月吧。”
她再不喜欢卓明月,可那肚子里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她还是舍不得的。
她听着那动静越发害怕,想进去看看,宴青菱拦住了她。
“哥哥不会打她的,”宴青菱眼圈通红,“哥哥只会折磨自己。”
里头砸东西的动静终于停了。
宴清风走了出来,面无血色。
“传个太医来,她双膝受了伤。”
宴青菱在门口蹉跎了会儿,终究还是没进去。
她对宴清风说:“哥哥,忘了卓明月吧。”
她从前盼过哥哥不要纠缠强迫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