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年轻人猛地一开口的时候。
岳含章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注视着他的一瞬间有这样强烈的触动。
不仅仅是因为身为妖孽同类相见的某种共振。
更是因为,是某种其实岳含章很熟悉的气质,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被无限的放大开来。
这种气质,岳含章在陆庆华的身上见过。
后来,也曾经在自己的身上见过。
那是某种立身在原地,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個细微的动作,便可以找到直播设备最佳的画面感,能凹出最吸引人的poss的——
逼王气质!
尤其是这一刻,当他以咄咄逼人的姿态诘问着田守礼的时候。
那种气势的爆发,甚至在顷刻间碾压过了刚刚在长街上展露了峥嵘的田守礼。
而田老师在原地里露出了一个十分哑然失语的局促表情。
他很罕见的显现出了某种无所适从感来。
仿佛仅仅只是这个年轻人的现身,便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而这年轻人的话,更像是让田守礼猝不及防。
电光石火之间,田守礼几乎是在本能的辩解道。
“姜自然,你莫要恼怒,做这番谋划,老夫已经做好了很是周全的准备,这是万无一失的谋划局面。
她不会有任何的风险,而且,老夫送出精品宝药,更是为了成全她的修途,我……”
如此辩解着,忽然间,田守礼又转而变得失语,忽然间沉默了下来。
“是,是我犯了忌讳。”
他竟不再辩解,而是真个认下了姜自然的指责。
而姜自然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田守礼的一切反应一样。
此刻很是平和的开口道。
“此事,田家当给姜家一个说法,但这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是来见他的。”
说着,姜自然已经直面向了岳含章这里。
而原地里,只这三言两语之间,岳含章渐渐地已经明白过来了这背后的种种纠葛。
洞华田家是齐州的镇州世家,是洞华道院的主人,是整个一州之地诸势力的执牛耳者。
地位之煊赫,已然不言而喻。
但是田家也不是始终都这样煊赫鼎盛的。
事实上,田家执牛耳也不过才几十年的光景而已。
在镇州世家中属于十分“年轻”的势力存在。
而在他们之前,齐州曾经的镇州世家,是首阳姜家。
而彼时,道院的名称也并非是洞华道院,而是首阳道院。
几十年前的故事,到底在姜家和田家之间发生了什么,时至今日,坊间的流转中都少有只言片语。
当年的真相仍旧显得极其隐晦。
但是熟读前世史书的岳含章,哪怕是不明真相,猜也能够猜的出来。
这等近乎于“改朝换代”的权利转移的过程中,一切不存在有什么温情脉脉。
那注定是伴随着动荡和腥风血雨的一个过程。
这大概便已经足够能解释田守礼忽然间看到姜自然时的局促,还有两人争论之间的那个“忌讳”了。
既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也大概还有当年最终权力交接过程中所形成的某种“约定”与“默契”。
可是。
姜家,姜家人,姜自然。
这样的字眼从岳含章心神之中流淌过的时候,他却全然没有姜灵修家里人找上门来的任何激动情绪。
她是姓姜不假,她理论上该是首阳姜家的一员不假。
可是,留给她这个姓氏的那个人,是昔年北庭天都道院的一员。
作为一个从血脉再到武学传承上,再正统不过的“天都余孽”,从昔年双亲不幸逝世的那一天起,首阳姜家便不曾承认过姜灵修是他们家族的一员。
这个姓氏大概唯一起到过的作用,是为她守住了地下城二层的那套姜父曾经留下来的房产,未被什么杂七杂八的人觊觎。
若这也能算是首阳姜家的余荫,那未免也太过廉价了些。
是天都道院太阴月使一脉的魏夫人在事实上收养和教导了姜灵修。
这也是当魏夫人殒亡的时候,姜灵修那不仅仅是恨意宣泄的极致复杂情绪。
那其中更掺杂有最后一个亲人离世的孤寂与不安。
哪怕恨了许多许多年,可那才是姜灵修自己所认可的“亲人”。
十几二十年的漠视,还有此刻站在田守礼面前振振有词的诘问。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岳含章说不上是怒,但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只有一声轻蔑的笑音闪过。
所以当姜自然以同样逼迫感十足的目光看来的时候。
不同于田守礼略显得局促的回应。
岳含章很坦然的与他对视。
哪怕那目光像是具备着看透人形神,直指本质的力量。
岳含章也不曾挪移开目光。
倘若这眼神真的如此锐利,想必一定能够看到自己心神中仍旧存余的轻蔑吧。
“她人呢?”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
但岳含章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